第一章、111
赶到了关雎宫后, 中年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在武后面前, 向起床后更衣罢, 跪坐在铜镜前，由茯苓帮着绾发的武后禀报道：“殿下不好了，大皇子殁了！”
大皇子殁了？
今日的登基大典，他可是最重要的一个人物, 现在殁了，等会儿的登基大典还怎么举行？
武后的脸色立时便沉了下去，原本随意地微垂着的丹凤眼的眼帘往上一挑，自前方的铜镜中看着身体右后侧跪着的人，目光阴鸷：
“孤不是让你过去盯着大皇子周围的一切了，大皇子怎么还会殁？”
办砸了差事，中年太监头也不敢抬地匍匐在地, 其实，是看不见武后自铜镜中望向了他的。
但是, 武后视线中那凛冽的杀气，却是让中年太监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中年太监的心里直泛苦：“奴婢都盯着了的。”
“大皇子的任何吃食, 在大皇子用之前，奴婢都让人先试了毒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异常过！而夜里, 奴婢还在大皇子安睡着的内殿中的一方小榻上，每晚都守着大皇子了！”
“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武后冷嗤：“既然没有什么异常，那大皇子就应该是好好儿的, 怎么会断气？”
武后此话实在是太一针见血，顿时便扎得中年太监语塞了。
是啊，如果真的的没有什么异常的话，大皇子也就不会出事了。
但现实却是，大皇子殁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在他没有注意的什么时候，有人对大皇子或吃或用的东西动了手脚，以至于，毒性进入了大皇子的身体……
费了几番功夫，好不容易说动了姜太尉那个老匹夫也同意了立大皇子为新帝，现在，大皇子却无端端地殁了，害得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武后要是不震怒，那是绝不可能的。
而中年太监，虽然也曾在她的身边当差了许多年，但是那些，都不足以抵他没能够护住大皇子的过错。
冷嗤罢，武后毫不犹豫的先拿了中年太监泄怒：
“来人，把他拖下去，杖毙！”
……
“皇后娘娘，你可要为嫔妾的三郎做主啊！”中年太监的杖刑还没有行完，一个女人便不顾众位宫女们的阻拦，执意闯进了关雎宫主殿的内殿后，跪在帘子后方满腹委屈地喊着。
吕夫人？
中年太监离开后，便催茯苓快些为自己绾发，吕夫人的声音后，左眼皮莫名地跳了一下。
左眼跳灾。
想到这，武后顾不得她身后茯苓为她把凌云髻都已经绾到了一半了，她并不适合突然间转动脑袋的事情，连忙往吕夫人那边侧过身去。
还不等她问吕夫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吕夫人便忍不住趴趴趴地恨声说了起来：“嫔妾的三郎才那么小，怎么就有人下得了手？天杀的刺客啊！良心都让狗给吃了，一个小孩子他也不放过……皇后娘娘，你可一定要为嫔妾的三郎做主啊！”
“三皇子，也殁了？”
“是啊！”吕夫人下意识地回道，须臾后，她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见了一个“也”字，吕夫人愕然抬头，“皇后娘娘为什么说‘也’，难道说，除了嫔妾的三郎，还有别的——皇子遇害？”
吕夫人的问句才刚落地，她身后明黄色的玉石帘子外面，便响起了一道娇滴滴的声音：“皇后娘娘，你可要为嫔妾的四郎做主啊！”
是苏美人。
苏美人，人如其姓，身材娇小，面若芙蓉，特别是那一口好嗓音，深深地汲取了她家乡江南的吴侬软语的精髓，说话儿时，娇滴滴的撩人得很。
拓跋励在世时，十分喜爱苏美人的声音。
拓跋励喜欢的某个妃嫔的特长，他的其他妃嫔们，必然是讨厌的，比如说苏美人的一口好嗓音儿，吕夫人，往日里听了就烦。
但此时此刻，苏美人说话的声音的音调儿，吕夫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苏美人话中的内容给吸引了去。
“为嫔妾的四郎做主”，这话，与自己之前的话何其相似？
刹那间，吕夫人仿佛明白了什么，她顾不上去等待武后的回答，倏地往后半侧过身去后，看向来人：“苏美人，你的儿子也出事了？”
“嗯？”
苏美人微怔了一下后，一双因为儿子的早夭而哭得肿成了核桃的双眼，猛地一转，望向吕夫人：“什么叫‘也’？难道说，除了嫔妾的四郎，薛氏还害死了哪位皇子不成？”
“背后黑手是薛氏？”吕夫人一下子便捕捉到了苏美人话里的重点内容。
薛氏？
陛下驾崩的那日，她不是让人把薛氏带走后关起来了吗？那人怎么还杀得了皇子们？
武后满腹疑惑，把之前落在吕夫人身上的目光，转到了苏美人身上后，深深地蹙起了双眉：“你怎么知道四皇子遇害，是薛氏干的？”
“发现四郎夭折后，嫔妾痛不欲生，却没有神仙之能可以为四郎起死回生，只得退一步，把所有的心力用在寻出在背后暗中害他之人后，为四郎报仇！”
“然后，嫔妾便在嫔妾的宫里，揪出了一个可疑的宫女，嫔妾让人对她一番严刑拷打之后，那宫女招认说是薛氏指使的她。”
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陛下总共就四个儿子，现在，已经夭折了三个了。
还好巧不巧的，是同一日夭折……
想着想着，武后如樱桃般红润的双唇慢慢地抿了抿紧，她急忙往左仰起头，吩咐茯苓：“茯苓，快去余美人那儿，看看二皇子是否安好！”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这厢武后刚刚提起余美人，那厢，玉石珠帘外面，便响起了余美人哭哭啼啼的声音：
“皇后娘娘，你可一定要为嫔妾早夭的二郎做主啊！”
武后原本便阴沉着的脸庞，瞬间扭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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