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渡于天地。万物皆照在暖融融一层薄锦之下。
丫鬟仆妇们穿戴齐整,一个个抄手立于廊下,等着屋中有人呼唤,才轻手轻脚挑帘进屋去。廊下站着的人密密匝匝足有二三十个,四下里却静的针落可闻,竟无一人嬉笑言语。连行走踏过都不闻衣袂摩擦之声,端是肃穆严谨。
君青蓝素来听闻,真正的勋贵世家,万事皆有法度规矩,但凡有丁点的行差踏错都要受罚。从前不以为意,今日瞧见眼前这一幕才真正体会到,世家就是世家,同那些半路富贵的全然不同。
即便是个普通的粗实仆妇也能调教的如此周全,足见主母的大智慧。
贞容大长公主,名不虚传。
“张嬷嬷,我真有急事,你就容我去同娘说句话吧。”男子略带着几分娇嗔无赖的清朗声音,便成了与如今这肃然场面格格不入的异声。
“六爷,您可也不小了,也请心疼心疼老奴吧。”头发雪白的老嬷嬷张氏故意板着面孔挡在屋前,然而眉梢眼角的慈爱却哪里掩饰的住:“殿下这会子忙的很,谁也不敢扰了她。回头老奴若是惊了殿下被打了板子,这把老骨头可就交代了。”
姜羽凡只管将身子如扭股糖一般粘在张嬷嬷身边,扯着她一只衣袖轻悠悠晃着:“娘最听嬷嬷的话了,哪里舍得打您呢?您可是我们府里的宝贝,哪个见了您不得尊着,敬着?我知道,您一定有法子,就是不想帮我。”
姜羽凡口甜舌滑,又刻意做出副乖巧可爱的模样出来。纵是那老嬷嬷年纪高迈,老成持重,奈何对这样一只荤素不羁的皮猴,也只能将一腔子刚正化作了绕指柔,丁点威严也发作不出了。
“你呀。”张嬷嬷被他缠的没法,狠狠白了他一眼:“国公府里面那么多的哥儿,哪个不似你父亲一般正直严谨?偏得了你这么一位混世魔王,每每惹的大家伙头都疼了。”
这话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怜爱更确切一些,根本听不出半分严厉出来。
姜羽凡朝她吐了吐舌头:“还不是有嬷嬷您担待着?您素来疼惜我,这回无论如何您也得帮我一次才是呢。”
张嬷嬷未置可否,先抬眼朝着君青蓝若有似无瞟了去。张嬷嬷是从前大长公主在宫里时的管事嬷嬷,从大长公主出生便贴身伺候着她。素来受到大长公主特殊的礼待,几乎将她给当作了长辈一般尊重。
张嬷嬷也是个惜福的人,从不仗着主子宽宥就颐指气使,还如普通仆妇一般,对上尊敬勤勉对下宽厚和善。这么些年来,得到了阖府上下所有人的真心敬服。
这样出身的女子,又岂会是个庸碌普通的妇人?
她那一眼看似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道,君青蓝却觉出山岳压顶般的沉重。那个瞬间,让人憋闷的窒息。
“不是老奴托大不予通传,六哥儿您也真是太糊涂了。若是您自个儿有事情,老奴自然不敢阻拦,速速回禀于殿下。但是……”她气息略略一凝,毫不掩饰神色中的责备:“您为了个不相干的旁人,一大早来惊动殿下,实在有些不智。”
张嬷嬷的话说的实在有些刺耳,但谁也不能否认她说的的确是事实。姜羽凡嘻嘻笑道:“若不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我哪里敢来劳烦我娘呢。”
说着话,他忽然将面色一垮,整个人陡然间严肃:“昨夜的确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一个处置不好恐怕……要影响了咱们北夏国祚稳定!”
张嬷嬷瞧了他半晌,神色里颇有些狐疑。然而,任她如何观瞧,姜羽凡却只一味端着面色,半丝嬉笑也无。纵使张嬷嬷极为熟悉他的为人,也被他此刻神色给唬着了。
“你……说的当真?”
“不敢有半句虚言。”
“嬷嬷,让他们进来吧。”
姜羽凡话音才落,便听到屋中有清亮女声高声说了一句。这一声如蒙大赦,姜羽凡立时眉开眼笑,朝着张嬷嬷一拱手,点手唤过君青蓝便要进屋去。
“你可仔细些。”张嬷嬷却快走了两步,挡在了房门口:“你母亲这几日累的很,你莫要惹她生气!”
这话表面上是说给姜羽凡,她的眼睛却分明瞧着君青蓝。君青蓝知情拾趣半垂着眼眸,显出谨小慎微的拘束。
“嬷嬷只管放心,我的娘我知道心疼,您若不放心,只管在旁边瞧着。”
张嬷嬷瞧他一脸无所谓,终究叹了口气将身子侧在了一旁,亲自给他二人挑起了帘子来。大约是终究不能放心,便只管在二人身后跟着。
贞容大长公主只在二人进屋时略略抬眼瞧了一瞧,以眼神示意身侧站立的大丫鬟伺候两人坐下,自己则继续同屋中的几个媳妇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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