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上将军,落魄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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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带愠怒之色的杨延朗自然不知少年人的想法,指着少年人怒道:“家嫂病逝,你身为人子,不立碑文也就罢了,不起坟墓是何缘故?”

上将军的话也让少年人止住心中的胡思乱想,暗舒一口气。

如今的聪颖是少年人常年累月的经历积累所致,这种聪颖与天资聪慧又不同,伴有弊端。

常言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即讲出聪明人习惯于多想,那么经历多了后世的狡诈,少年人的性子里是有多疑在其中的。

见少年人不答话,上将军还以为是他是无话反驳,更是怒道:“不孝!大不孝!”

少年人缓过神来,得知上将军的怒因,心中怒火也就去了大半,连忙解释道:“叔父不知,小侄如此做,也是有苦衷的。”

见钟鸣答话,上将军负手而立,盯着少年人看,其眼神大有你解释不好,我定不饶你的寓意。

“叔父不知,四年前边陲战乱,涌出许多食尸者,偷盗尸体用于饱腹,村中许多人的尸体都被那些人偷走,吃的只剩白骨,连全尸都留不下。”

少年人摸了摸眼前的石块,佯装哭腔道:“我之所以将家母的坟地选在此处,还不敢起坟墓立碑文,只能用乱符石块做标记,正是因为此事。只有瞒天过海,委屈母亲的后事,才能保得尸身啊!”

看起来少年人是声泪俱下,实则是他的小手段,对着一座坟墓,说哭就哭少年人其实是做不到的。

杨延朗见听钟鸣的话语煽情,他的眼神也柔和许多,心生不忍。

“快快起来,贤侄,是叔父错怪你了。”

杨延朗忙把钟鸣扶了起来,而少年人看似是在抹着袖口擦眼泪,实为偷瞧上将军的脸色。

察言观色的能力少年人早就练至炉火纯青,明知上将军重情义,少年人也就做戏给他看。

来日方长,略施小计少年人是有取巧之意,但这却是投其所好,促进两人情感的好方式。

后世杂七杂八的书少年人也没少看,深知与人交流的技巧。

扶起少年人后,上将军连连摇头叹息道:“哎!都怪这世道太混乱,不仅苦了侄儿你,也苦了嫂嫂。”

兴许上将军记起了心酸往事,他眼中惆怅之色越发浓郁,盯着石头看了许久。

钟鸣见上将军愣神,他也不打扰,直到日头西落,天色逐渐暗淡,少年人才忍不住道:“叔父,时候已经不早了,不如我们先行祭拜,等天色暗下来,山路不好走。”

上将军恍然回神道:“也好,你着手准备吧。”

于是钟鸣在食盒中拿出菜肴,荤素俱全,还有瓜果,在这等时候,寻常人家连饭都吃不饱,用以供拜,算是奢侈。

随后钟鸣又拿出香烛用火石点燃,手中大把的纸钱扬撒出去。

黄色的纸钱在空中飘飘洒洒,随着晚风飘荡。

祭拜的事情少年人做的倒是一丝不苟,如果连鬼都糊弄,那就太说不过去。

接连磕了三个响头,少年人才沉声道:“娘亲,鸣儿来看您了。”

本来少年人没什么感情,可喊出娘亲这两个字,他的心里一揪,也不知是不是原本的身体记忆作祟,瞬间热泪盈眶。

记忆之中,钟鸣的娘亲是个很温柔的女人,笑颜如花,轻言细语,不仅精通刺绣,诗词音律都有涉猎。

在淤泥村中,钟鸣的娘亲被称作最贤惠漂亮的女人,大家都夸钟封有福气,能取得这么个好女子做婆娘。

在钟鸣还小的时候,战火还未彻底波及村子,村里的生活也算是安定。

娘亲闲来无事也会教钟鸣识字,顺带着教授其他孩童,故此村中还给娘亲尊了个“钟秀娘”的称号。

就是那样温柔的好人,却没熬过战火与病魔的折磨,英年早逝。

可惜一曲清歌,都付与黄昏。

念及至此,少年人眼眶中的热泪更加滚烫,烫的心慌。

“娘亲,您且放心,孩儿这段时日过的很好,日日能吃饱,攒下了银钱,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今日我还与杨叔父相认,日后有叔父照顾,定然会过的更好……”

情感至此,少年人不由得就说出:“娘亲莫要牵挂,您在那头也要过的舒心,若是您有闲心就帮孩儿找找父亲,保佑孩儿早日与父亲相见。”

山岗寂静,只剩下少年人絮絮叨叨的心里话。

香烛飘起的白烟缭绕,黄纸飞扬,跪在石前的少年人看起来格外凄凉。

晚风拂过,吹拂在少年人的脸颊上,不凉反而略带暖意。

恍惚间,少年人还以为是娘亲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颊。

这一瞬间,少年人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化作滚烫的泪珠落下。

杨延朗沉默不语,少年人却是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沉重的叹息声过后,上将军撩起袍摆,单膝跪地道:“嫂嫂,小弟杨延朗,是二哥的结拜兄弟,代兄回乡,虽然二哥现在无法回乡,但小弟定当照顾好钟鸣侄儿,将其视如己出,请嫂嫂放心!”

这一拜,上将军如背山岳,一拜家嫂,二拜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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