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二日清晨。
蓉安洗漱完毕, 按照礼仪, 换上大红色正装，带上繁复的珍宝头饰, 准备前往大周皇宫拜见瑞兴帝和皇后。
顾衡之起的比她早，轻轻给了她额头一个吻, 跟她说了一声之后，便出去安排事情了——今日情形特殊, 顾衡之肯定要仔细检查避免出错。
而蓉安的衣服也被悄悄改造过了, 外表看起来繁复，其实内里并没有许多层，并不影响蓉安的行动。而头饰几乎也是点缀在礼冠上, 重量也比较轻盈, 随时可以去掉。
蓉安上了马车后，神情显得很安静，内心……也很平静，虽然明知道是向虎山行，但内心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担忧繁复畏惧悲伤等负面情绪，整个人啥也没有想，反而格外镇定和平静。
周棣上来的时候，坐在她旁边，两人一时之间都未曾说话。
过了一会儿之后, 蓉安微微侧脸看向周棣：“谢谢你……”
原以为不知道说啥，也以为有很多话要说，等看到真人, 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一句而已，其他都是人间浮云。
周棣今日是被丫鬟们静心装扮过得，他五官立体，又在西北从过军，自带气场；正红礼服衬托下，俊美容颜便格外精神，只是气质上略显清冷，有点不像刚成亲的感觉。
他知道蓉安说的是什么意思，虽觉得心理微微抽疼，到底点了点头：“无妨。”
反正他是要死的人。
纵然不死，这辈子大抵也和情爱亲情缘分浅薄，所谓天煞孤星，可能就是他这样的倒霉蛋。
蓉安隐约感觉到他与以前意气风发的少年略有不一样，但想想这一年来的大事情，尤其是太子城惨死，瑞兴帝这些年的谋算，顿时又有些了然，一时之间，戚戚无话。
马车行走的时候，周棣的目光落在蓉安裙摆处，开口道：“武器？”
蓉安点点头：“破云。”她和顾衡之要回了这把剑防身。
“带不进去。”周棣提醒她，“金吾卫那边，过不掉的。”
他们的身份地位在城门可能没人敢搜到蓉安身上来，但到了金吾卫那边，就不一定了。
蓉安对他笑了笑，拿出一张符纸：“没事，有顾衡之的隐身符。”
这玩意贴剑上面，剑可以隐形，她是新嫁的王妃，金吾卫还不至于来搜她中衣，否则皇家的脸面就不要了。
瑞兴帝如今不是人，就会更在乎所谓的古礼和礼节，蓉安此时反而不怕。
周棣见她已经有安排，他虽然不知道破云的来历，但想想接下来蓉安有个防身的武器，总归是好事情，因此也没有说话。
果然一路无事，顺利到了大周皇宫正门——周棣作为皇子，又有帝后旨意，只是露了个脸，便顺利进了皇宫。
两个人拜见帝后的地方，是在瑞兴帝的寝宫乾清宫——最近这段时间，据说除了金吾卫能靠近这一带，其他妃嫔宫女太监等都已经不得靠近。
而原本就在瑞兴帝寝宫内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除了瑞兴帝的贴身大太监，其他也都如同消失了一般，没有在乾清宫以外的地方出现过。
种种情况，都凸显出乾清宫不正常的状态。
蓉安和周棣互相对视了一眼，慢慢迈进了乾清宫的大门，一步步走向内殿。
刚进入内殿，蓉安便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这气息其实她迈入乾清宫的时候便已经感觉到了，但此时感觉便分外明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周棣是习武之人，气血要比蓉安旺盛的多，因此只是感觉温度略低了些，感觉到蓉安身子抖了抖，便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蓉安微微点头，示意自己还好——何况这点身体变化不算什么，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事情多着呢。
瑞兴帝高坐在龙椅上，旁边冯婉神色有些呆滞，安静地坐着，周棣和蓉安一起行礼，参拜。
几乎在周棣和蓉安进入皇宫的瞬间，皇城京都的四个大门，有三处同时打开。
北门和东门几乎同时打开，东门这里京畿戍卫营与二皇子周应、羊贵妃一起闯了进来；
至于北门，进来的赫然是驻扎燕京地区的朝廷军队，领头的人大概二十七八的模样，正是早已经离开京都的瑞兴帝养子四皇子周扬。
此人是皇后冯婉抚养长大，在瑞兴帝定居京都不到两年之后，便主动请求调往燕京地区镇守北边一带的门户，已经有七八年不曾回京，在这种敏感时候，竟然出现在了京都附近，显然是得到了朝廷内部的策应。
与此同时，前朝龙脉之处。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等待着消息，此人竟然是锦衣卫卷宗记录上，已经被瑞兴帝下令暗中刺杀的前钦天监监正——尚大人。
“大人，北斗伏魔阵已经布置成功。”
“好好好！”头发花白的前钦天监监正笑了，他站在大地之上，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山脉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后面的人道：“你们记住，如果有妖魔能突破阵法，我们就要用命去拦住他，否则我大周危矣！”
“喏！”身后的下属们齐声呼应，面上皆有慷慨赴死之悲壮。
而此时坐在龙椅上的瑞兴帝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朝着四周望去，然后将眼神慢慢地落到了面前的周棣身上。
“朕的好儿子们啊。”他阴恻恻地来了一句，对着站在面前的周棣道，“你呢，要跟他们一样吗？”
此时此刻，大家似乎一切都心知肚明。
瑞兴帝显然已经知晓了京都如今的大动静，他没有想继续装下去——反正今天他不成功，也没有明天，这世界的天道不会允许一个妖怪或者半妖做帝皇。
这该死的天道法则！
而周棣，也没必要装下去，今日他们与瑞兴帝必然见血，不死不休！
死亡，从来也不是最可怕的东西！
“我跟他们有点不一样。”周棣淡淡地道，“我身上还背负着太子哥哥的血仇，所以我有双倍的仇恨。”
他和太子都是皇后所出，同父同母，和其他人确实不一样。
听到太子的名号，瑞兴帝的脸庞逐步狰狞起来，原本正常的眼神也变得幽深发黑，甚至发出了呵呵的怪笑声，越发不像人类的模样。
“好，很好。”他哈哈地笑起来，室内无端地起了狂风，殿门隐隐作响，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竟然似乎要自动关起来。
周棣神色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想让蓉安先出去——此时殿门人影闪动，徐弈晟带着啸月跑了进来，顾衡之带着面具也出现在了殿内，郭玥提着拂尘追在顾衡之屁股后面，几个人后面还跟着数名死士。
瑞兴帝看到这些人，眼神越发漆黑，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声音也变得更加粗犷：“看来……朕最信任的锦衣卫，还有金吾卫也背叛了朕……”
徐弈晟没理会他，他伸手将啸月的绳子彻底松开，开口道：“护着小姐。”
啸月有苍狼血统，也是从谢家兽园出来的，因此对蓉安很是认得，闻言一个纵身到了蓉安身边，做出了守卫的姿态。
瑞兴帝高傲地鄙视了啸月一眼——区区狼妖的血统，根本不在他眼里。
“本来是想你们如果聪明点，懂得识时务，就让你们为本座服务，想不到……你们这些蠢货，都是蠢货。”
周棣闻言皱了皱眉——这声音已经不太像瑞兴帝了，这语气似乎也越发不像……
“你到底是谁？”周棣看着他问道。
“哈哈哈。”龙椅上的男人狂笑道，“我是你爹啊，大周的皇帝啊。”
狗屁的爹！
周棣信他个鬼！
大殿的门兹啦一声关了起来，整个大殿因此昏沉黑暗了许多，而瑞兴帝坐在高处看起来有些……诡异。
就像是庙里面那种泥塑隐藏在黑暗里的时候一样。
“你是什么时候附身在周重身上的？”顾衡之突然开口，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周重是瑞兴帝的本名。
瑞兴帝便停止了笑，黑漆漆的诡异眼珠子看向顾衡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嘲笑他道：“关你屁事！你气血衰竭，生机孱弱，不是肾亏就是要死了……哈哈哈。”
蓉安听他这么说顾衡之，脸色顿时苍白，顾衡之虽然带了面具，脸皮也忍不住抽动了下。
这绝对不是瑞兴帝本尊了！
这是融合成功了？被妖化的意识占据了主导？
但那蛟龙的主意识不是化身在外了嘛？疑点还是有点多。
大约是没人说话，让“瑞兴帝”非常没有成就感，他了站起来，所有人都微微后退了一步——除了那些泥雕木塑一般的太监宫女们。
“周重，是个蠢货。他早就把灵魂卖给了我，不然凭什么我要帮他拿到龙珠，还帮他登上帝位……契约的时间就是三十年，如今时间到了，自然我要拿回契约的东西。一群愚蠢的东西！”
嘴上虽然这么说，瑞兴帝一直在偷偷观察顾衡之——这家伙当初来做钦天监监正的时候，他在瑞兴帝体内是稍微关注过的，觉得是个花架子。
没想到，并不是。
顾衡之明明看起来气血衰竭，身体不足，可是给他的感觉却很危险，还有那个叫郭玥的看着就很讨厌，手里那个拂尘……啊啊啊，看着就非常叫人讨厌！
嗯，自己最讨厌拿拂尘的家伙了，就算这家伙不是谢怀晋也不行！
他想先打死那个拿拂尘的家伙。
就这么定了！
随着“瑞兴帝”的心念转动，所有的太监宫女们突然睁大了眼睛，这时候蓉安差点吓得叫起来——你见过什么叫眼冒绿光嘛？
现在，她见到了。
不过那些太监宫女都朝着郭玥那个方向跑了过去，只有坐在瑞兴帝旁边的皇后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自己这边。
？？？
蓉安深吸了口气，那边郭玥已经和那些妖化的宫女太监们交上了手，而徐弈晟和顾衡之都先过来保护她，至于周棣，已经在群妖暴动的时候，拔出佩剑，直接去找瑞兴帝交手了。
“你们去帮周棣。”蓉安虽然有点紧张，但不怎么慌，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我有啸月，还有武器，而且我自己身手也没那么差的，自保还凑合。”
那些妖化的宫女太监虽然力大无穷，但不怎么聪明，她打不过可以躲藏嘛，而且啸月很厉害，刚才有个宫女就在附近，被啸月一口咬断了脖子——妖化都救不了，躺在那永远休息了。
“他不是杀人，是要救人。”顾衡之站在蓉安身边道，“救皇后。”
徐弈晟嗯了一声：“我去帮周棣。”
上面的人确实是皇后冯婉，她此时眼神清明，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周棣、顾衡之、郭玥他们与坤宁宫暗中有来往，但自从羊贵妃出逃，瑞兴帝对皇宫看的很紧，尤其是皇后所在的坤宁宫。
他们私底下传递消息和物品还能行，但是想把皇后这个大活人弄出来，却做不到。
如果真的做了，瞬间就会惊动瑞兴帝，不知道这个占据着天子身份的妖魔会做出什么来——大家都怕他发狂。
皇后冯婉也不同意独自出逃，她愿意修书给养子，也愿意策反金吾卫，唯独不肯离开坤宁宫。
没人能逼迫冯婉这样的女子改变主意。
不过顾衡之之前已经预料过一些特别的情况，将自己炼制的丹药包括清心丹在内，都朝着坤宁宫送了一份，看样子，冯婉应该是提前服用了清心丹，如今清醒过来。
蓉安蹲在地上小声对啸月道：“小月，等会如果那个妖怪露出破绽，你就去咬死他！”
这个他，指的是瑞兴帝。
啸月低声咆哮了一声，他一直都注意盯着瑞兴帝，作为苍狼血统的继承者，啸月能感受到瑞兴帝身上的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气息，非常危险！
此时靠近龙椅的地方，周棣尚未接近瑞兴帝便被一个老太监拦住，正是瑞兴帝的近侍，指甲已经全部乌黑变长，看起来很是吓人。
两个人交上了手。
瑞兴帝并不急着杀人，也没太注意皇后的小动作，他除了偶尔看向用拂尘的郭玥，漆黑的眼珠子不断转动，最终落在了顾衡之和蓉安这边。
顾衡之——很危险，这是他作为妖魔的直觉。
而蓉安的袖子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直觉告诉“瑞兴帝”，这东西跟他有关系。
他的鼻子动了动，向蓉安伸出了手：“给我。”
蓉安没动，也没理他，反而转头对顾衡之道：“要是这次之后我没死，你也没死，你得娶我。”
“好。”顾衡之没有犹豫，“用我顾衡之的名义娶你。”
蓉安嗯了一声：“气血双虚，肾亏，生机虚弱……都要娶。”
顾衡之面具下的脸皮连抽了好几下，开口道：“是。”
蓉安向后退了一步：“他来了。”
瑞兴帝来了！
不是走过来的，也不是跳过来的，是飞过来的！飞到天上，然后俯冲而下，想去抓蓉安的脖子。
顾衡之当然不会让他得逞，手中佩剑出窍，腾空而起，双方在空中战成一团！
此时周棣将郭玥给的符篆贴在了太监近侍的脑袋上，一脚踹飞了对方，终于跑到了皇后身边。
“母后。”周棣见冯婉神智清明，很是喜悦。
冯婉神色有点焦虑，周棣刚解开她的哑穴，她立即开口道：“小心点，他还有个帮手！”
帮手？周棣一愣，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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