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里难得的大雨。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刮出一片短暂清晰的屏幕,很快又被雨水蒙上一层层的波纹。
管齐俊瞥了一眼后视镜。欧仁锦闭着眼靠在座位上,眉头不自觉地皱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也只剩下淡淡的一点色泽。管齐俊想起网上对他照片的评论,“宛如一块精致又易碎的琉璃”,虽然肉麻了一点,但仔细想想,还挺贴切。
就是这么走神的一刹那,他再移回视线,就见一块模糊而庞大的黑影从天而降般坠落在挡风玻璃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整个车身颠簸了一下,随着他重重踩下的刹车骤停在雨夜的盘山公路上。
“欧……欧总,车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做了一个巨大的深呼吸,回过头,“我下去看看。”
欧仁锦半抬眼帘,颔首,又闭上了眼睛。
半分钟之后,管齐俊白着一张脸回到了车上,声音发抖,“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还有呼吸,但是流了很多血,雨下得大,天色又暗,没办法辨别出血点在哪儿。”
欧仁锦眉头微皱,勉强忍住那一点困倦脱力,一言不发地推开车门,绕过地上那个生死不知的男人,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把人抬到后座,去医院。”说完这句话,他又闭上了眼,身子靠在椅背上,头歪向了一边。
“可是……”管齐俊脑海里的急救常识一闪而过,他看了欧仁锦一眼,叹了口气,拿了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地擦干了他淋湿的那一点碎发,又把车内的空调调高了几度,这才下了车。
等把那个男人搬到后座放好,管齐俊才趁着灯里的光亮看清了这人的长相,他几乎是下意识吸了一口气,重新发动汽车的时候就带着点愧疚担忧的情绪。
长成这样,如果就这么被他撞死了,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艰难地掉了头,飞速地朝山下驶去。欧家投资的私人医院就开在山脚下,管齐俊因着欧仁锦还在车上小憩,不敢把车速提得太快,却还是不过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急救科的医生护士都等在大门口,车子一停,他们就有条不紊地把男人搬上了医疗床,欧仁锦被这点声响彻底吵散了睡意,意识清醒过来,更加被车上残留的血腥气激的难受,下车狠狠咳嗽了两声,又皱起了眉。
刚才车里的空调开得足,出来后温差就更加显得大,管齐俊见状连忙拿出一件毛呢大衣披在他肩上。
“另外叫一辆车过来接。”欧仁锦拉紧了衣领,迈步走进医院。
“好的。”管齐俊往别墅里打过电话,跟在欧仁锦身后两米左右的地方,接过他因为室内温度升高递回来的大衣,问道:“您要顺便去做一次检查吗?”
欧仁锦露出了一个厌烦的表情,也不回答,停在医院的电梯口,盯着上上下下跳动的楼层数字看了一会儿,“去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
036被熟悉的细胞急速分裂生长的疼痛弄醒,有些茫然地慢慢眨了眨眼,天花板的颜色好像有些微妙的差别,灯光也不如往常那般刺眼。他歪过头,顿了一秒,然后慢慢地坐起身来。
是一个崭新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的味道也和他常闻的不同,又是一个比起研究所更相信自家机构的富豪吗?
他坐在床沿边,无所事事地想,不知道这位富豪需要他身体里的哪一个器官,如果不是心脏就最好了,虽然他的身体早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器官培育皿,但到底不是冰凉的器具,重新生长器官的时候还是能超过他的忍痛阈值,而心脏是其中持续时间最长、疼痛最剧烈、过程中需要装备仪器最多的一项。
他挪了挪身体,他讨厌疼痛,更讨厌被控制住一动也不能动的感觉。
“你还不能下床。”
036回过头,来人果然一幅西装革履、衣着华贵的样子,他的唇色很淡、声音不高、呼吸十分缓慢,眼神中也透着股疲惫。是他之前见惯了的富豪的模样。
他抬了抬双腿,以示自己的脚并没有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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