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深薇道:“你且随意来去,若有一点欢欣喜乐,你便得一点。若有一点伤着你的,你便割落去,不要再碰,对谁都是如此。夫妇伦常,原是他违背在先,你却替他守什么道德。当年上官武只是心中有个棠姬,连婚约都未曾有,你也远远的不敢闯,如今更不知道是为谁立身了。且行之,蜉蝣一生而已,何其苦短。”
唐襄听她这样说,自然是为薇主的豁达高兴,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总会把“且行之”记在心里了。梁乌梵若是再来与她说些什么,她也会耐心听完,亦能与他聊些与公事无关的天。这样,态势倒还渐趋平缓,更好像两人间从未发生什么。薇主说若是因为可怜他的深情、所以善待之,不啻于伤他,所以她小心斟酌着其中的度量,不好流露出自己原是看在他可怜。
小翘满龄,现已在西阁小书堂念书了。因为莺奴不在,梁连城他们也就没有单独学书的特权,都要回书堂去。书堂里大的孩子已有十六岁,预备着考明经,小的只有连翘那么大。黛黛和小蝶大姐都不在了,男孩们在书堂更是满地上蹿下跳,猴子一般,当然要欺负弱小。小翘因是大阁主之子,书堂师傅看得很紧,生怕几个恶童伤了他一根毫毛。
梁乌梵倒也记得次子上学了,长子亦在书堂,怕兄弟相残,破天荒的每天来叫连城回家,不让他在书堂多待。来小书堂,自然也不全是为了带走长子,而是为了趁唐襄不在时来看看小翘。小翘快过生日时,他到书堂去,送了他一件桃木天王坠,很自豪地系在他手腕上,对自己的次子说道:“这是二阁主送你的,可要保管好啊!”小翘也很高兴地点点头,他这几日已经收了不少礼物了。
那件桃木坠子就一直挂在他手腕上。不知唐襄是没有问它的来历,还是默许。但梁乌梵每见这件坠子还在小翘腕上,便觉得很安心。
他生日这天,唐襄一早起来喊醒孩子,见他睡觉也戴着那件桃木坠,才问他是谁送的。小翘说是二阁主,她还沉默了一番。等稍后梳头时,小翘坐在她腿上,翻她的梳妆台解闷,找出一件螺钿篦子,津津有味地看上面的贴画。她还认得这个,是刚怀上连翘时,梁乌梵从窗台里递给她的,上面画的是《古镜记》的传奇,她从来没有戴过。
她把篦子从小翘手里拿掉,轻声地说:“小翘出门了。”
小翘又不屈地探出身,从桌上把篦子撸过来,说道:“小翘要篦子。”坐在阿娘的怀中把玩了一会儿,也学她把篦子别在头上,但童发薄软,簪不住,他就攀爬着把篦子插到母亲发髻里,歪歪斜斜的。
她笑道:“你要看阿娘戴这个。”
小翘重复道:“我要看阿娘戴这个。”
她调整了篦子,戴着它早议去了。梁乌梵是个迟钝的人,事情过了四年,也不是自己买的,一下不认得这件东西。等到了夜里用饭的时候想起来,还很恍惚,不顾新任的三阁主、谢昌玉和庞孟都还在,一直盯她头上看,脱口而出道:“这个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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