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姜拂月闻声望去, 时隔多日, 竟见秦惜儿款款走出王府, 那些士兵见了也不阻止,大概是提前收到了命令。
她被关了这些日子, 倒确实像吃了苦头的, 瘦得有些脱相,便失了原先那种温婉的美感。
她弱柳扶风般走过来, 身旁还有个眼生的小丫鬟搀着。
“看打扮, 是清王府的丫鬟。”玢儿在耳后低低道了句。
姜拂月了然, 没想到清王如今得势, 竟然还没忘记曾经的棋子。秦惜儿倒也识时务,仿佛忘记之前差点和清王撕破脸的事,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她总不能一辈子困在安王府的地牢里。
姜拂月瞥了她一眼, 懒得理。
“劳烦帮我带句话就好。”她朝着那头领点点头,转身欲走。秦惜儿不厌其烦地跟上来, 笑道:“高小姐怎么看到我就跑?”
姜拂月这才转过身, 讶异道:“方才竟没注意这里还有个人。”
秦惜儿脸色一僵,便也收了笑意,冷冷道:“高小姐只管嘴硬,京城如今要变天,你当真以为有人能护住你么?安王府?还是傅相?”
“安王府如今光景,恐怕已是自顾不暇。至于傅相,手里没有过硬的兵权,这场争斗里便连号都排不上。高小姐还是早早想好出路吧!”
她说着痛快地弯唇, 只觉得眼前已浮现出日后姜拂月这贱人跪地痛哭的模样。
姜拂月莫名看了她一眼,好笑道:“安王府什么光景,由得你指指点点?你是什么人?”
况且说傅洵手里没有兵权的,恐怕才是傻子。清王若是因此小看了他,倒还真是喜闻乐见。
秦惜儿存着恶心人的心思,倏地一笑:“本郡主的身份,全京城还有不清楚的吗?”
闻言姜拂月便也笑了,不紧不慢道:“那就更奇怪了,你顶着安王府郡主的名头,在这里编排安王府,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秦惜儿气急,却又说不过她,眼见姜拂月转身从容离去,只来得及恶狠狠道,“你也不过嚣张这么两天罢了!”
姜拂月哪有多余的精力管她,秦惜儿本身是翻不出什么浪花的,除非有清王暗地里帮她。不过如今清王全身心都投入到前方的战局中,吃饱了撑得才会分心去给秦惜儿做帮手。
而且清王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会真的好心好意对秦惜儿施以援手,必定有所图。
到底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安王府,她见不到安王,自然也不清楚他是否有亲自去军营的打算。
然后就是等高锦淑和傅成渊他们商讨的结果了,这几方的势力加起来,抵抗一个清王倒毫不逊色。
看起来似乎,无论是否动用安王那部分兵权,清王的计划都是要夭折的。
姜拂月沉思。
清王筹备这么多年,就布下了这样一个必输的局么?不可能。
那清王手里到底还有什么筹码呢。
·
秦惜儿跟着清王府的人自然是去了清王府,她原还细细盘算着要如何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只是没成想清王根本没有见她,身边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寡言的丫鬟跟着,还给她安排了偏远院子。
院门口有两个壮实的婆子一左一右站着,但凡她靠近门口些,便会被不客气地瞪上一眼。
秦惜儿气急,这不就是变相的软禁吗?原以为逃离了安王府,谁知却走入了另一个牢笼。
她摔了东西撒了气,守门的人却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那寡言的丫鬟望着地上的茶盏碎片,抬了抬眼皮,淡漠道:“姑娘摔就摔了,不过我们王府的银子也不是捡来的,往后想用新的了,可没得换。”
秦惜儿冷笑一声,转身又摔了个花瓶。丫鬟这回直接关门出去,对那门口的两个婆子道:“我去向王爷复命,把人看紧了,实在不安分,就绑起来。”
清王书房门紧闭,门口守着个黄衣小丫头,那是蝶姑娘身边的。丫鬟心中了然,朝那黄衣丫头道:“劳烦姑娘通报一声,秦惜儿已经带回来了,请王爷放心。”
黄衣丫头看了她一眼,撅了噘嘴道:“蝶姑娘正和王爷在里头说话呢,怎么好打扰。”
蝶姑娘的存在,是整个清王府的忌讳。就连王妃自己也再清楚不过。这高门大户表面看起来风光,实则内里已经烂透了。
丫鬟不敢多言,只道:“那稍后有机会还请姑娘提上一句。”
那黄衣丫头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又守了小半个时辰,里头才传来一道清软的女声:“小莲。”
黄衣小莲便立马推门进去,走到蝶姑娘身边站着,待瞥见她脸颊微红,心中便偷笑起来。
蝶姑娘长相偏清丽,乍一看倒也不多惊艳,只是总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气质,叫人看不太透。
“那我便先回去了。”
清王眼底难得带了些温柔笑意:“去吧,路上小心。”
蝶姑娘点点头,想起什么又道:“东西我备好了,这两日就让人送过来。到时可要我亲自盯着?”
“不必。”他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等我打下这江山,与你共享。”
“哼。”蝶姑娘推开他,佯装生气道,“你家里可还有个呢,希望她不要欺负我才好。”
“她不敢。”两人又说笑了一阵,
黄衣丫头趁机道:“回王爷,方才有个丫鬟过来说什么秦惜儿已经带回来了,请您放心呢。”
清王点点头,叫来管事:“那就如之前说的,把那个也放了吧。没什么用了。”
管事领命退下,清王想了想这几日的动作,一切倒都顺利,心中稍定。
至于秦惜儿,她知道的事情不少,要关也还是关在他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较放心,因此才拿之前抓来的高苑苓做了个交换,倒也不亏。
主院里,清王妃虽刻意避开了两人,但到底是当家主母,许多消息都是不请自来。
“蝶姑娘来了。”
“王爷带蝶姑娘出门了。”
诸如此类。
下人屏气小心翼翼道:“王妃,蝶姑娘走了。”
清王妃拈着针线的手微顿,末了只淡淡应一声:“知道了。”
可有些事,还不如不知道呢。
·
长夜未央,寝殿内烛火不歇。皇帝病后一直住在离慈云宫近的宜清殿,美其名曰方便照料。
只有几个贴身伺候的宫人清楚,太后娘娘一天也不一定来一次,来了也是坐着不说话,不痛不痒地问几句陛下的情况,便又起身走了。
好像根本不担心陛下似的。然在别的宫人看来,陛下似乎危在旦夕。他已昏迷好几日,偶尔清醒过来,也不能动,只能就着喝几口水。
今夜宫人照例换了两根新的灯烛,轮流守着皇帝。太后竟这时候过来了,让人放了椅子在床边,就坐了下来。
宫人皆低头不敢言语。空气一时安静冷寂得可怕,只偶尔传来蜡烛爆燃的噼啪声。
“咳……母后。”一声微弱嘶哑的唤声打破了这安静,秦兆俞半睁开眼,身子是一阵熟悉的无力。
这几日只要清醒过来,便是这般状态。其实身子的好坏他心里有数,这次病发毫无预兆,必定不是体内原来的毒在作祟。
但他不想说破。
母后原也是个可怜人,父皇说他那几年一边开心一边愧疚,可到底总觉得对不起她。
但是秦兆俞其实觉得,父皇还得够多了。且不说,当年的罪魁祸首也并不是他。谁对送到眼前的心爱之人能视若无睹?他自认做不到这样君子,他的父皇也不是,这是人性。
他们父子俩都已经在尽力弥补这个女人,无限的纵容和保护,可她似乎就是看不到。
若说原本他还天真地等着母亲心平气和接受自己和父亲的那一天,如今便是残酷的现实将他寸寸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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