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7
景念北一口气将想说的话说完, 见阮佩像是吓呆了一样, 嘴都合不上了,一时有些后悔起来。
祁陆阳曾于私底下特地嘱咐过他, 对待阮佩这种内向又谨慎的女孩儿,绝对不能冒进, 要循序渐进,要步步为营, 要日久生情……
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做的事, 他心里一沉:完了。
阮佩看样子已准备好要给出回答,她嘴唇翕动,神色亦很紧张, 景念北预感大事不妙, 立即松开还箍在人肩膀上的手,脱口而出:
“先别说话!”
结合语气音量,这四个字听起来和“给我闭嘴”差不多一个效果。
阮佩照做了,只是表情怪怪的,不像被吓到,反而……有点像在憋笑。后来兴许是憋不住了,她干脆垂下头,嘴角弯成一个甜甜的弧度。
景念北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他只知道, 对面的姑娘有张白软可亲的小圆脸,不笑时腼腆秀气,笑起来眉目弯弯, 羞涩含蓄,有种动人的温柔。
回到最初,他就是被这种不带半分造作的温柔打动了,所以才会让人上了自己的车,又让她住进了自己的家里,随后是心里。
一切发生的那么自然,自然到当景念北意识到自己已经动心时,接受得无比坦然,没有任何怪异感。
他也许生来就该喜欢上这样一个姑娘,被人套牢,心甘情愿。
也是,这样的姑娘,又有谁不喜欢?
景念北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昏黄路灯下,两人相对而站,气氛前所未有的好。
摸摸鼻子,景念北略带歉意地说:“我……刚才我真不是想吼你。我说话一直都这样,以后肯定改。”
他理所当然地说着以后,说完却发现,对方还没有答应过自己什么,哪来什么以后?有些怅然,景念北想换个更准确的词表述,却听阮佩答道:
“好。”
好……?
他来不及细想阮佩这个好字背后的意义是什么,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一声接一声。
看了眼来电人姓名,景念北跟阮佩打了个手势,没走远,原地接起电话。
“喂,婆婆。”他说。
明明那头的老人家看不见自己,景念北的神情却已经习惯性地变得温和乖巧了很多。哪怕听不懂他的乡音,阮佩也能猜到,打来电话的应该是景念北那个很虎很飒的外婆。
她听景念北一直嗯嗯地对答着,头还不住地点,又想起那天夜里这人被自家外婆跳起来拿巴掌扇头的怂样,心觉好笑: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呢……
乖得跟孙子似的。
景念北挂了电话,转身,发现阮佩还在笑,比刚才还要灿烂,不由有些奇怪。阮佩收住些笑意,问他:
“你外婆说什么了?”
“啊?哦,她问我要不要吃咸鸭蛋,家里有多的,想寄些过来。还有,她手机老接不到别人打来的电话,让我……赶紧想想办法。”
其实老人家原话是:“你买的是什么鬼手机?切菜板一样,滑溜溜的,连个按键都没有。我以前那个用得好熟了,非要我换,完全是浪费钱。”
阮佩都不需要多想,便问:“你是不是很长时间没回去探望她老人家了?”
景念北稍显惭愧:“是有三个多月没回扬州了。”
嗯了声,又沉吟一会儿,阮佩突然问他:“你这几天忙不忙?”
“忙……啊不,还好、还好。”
“那我明天请一天假吧。”
“?”景念北摸不着头脑。
阮佩的声音很轻,她后面说的几句话飘到景念北耳朵里时,有种朦胧的不真实感,或者说,像幸福的幻觉。
她说:“我请一天假,加上双休就有三天时间,去趟扬州足够了。”
深知打铁要趁热的道理,狂喜中的景念北不给阮佩反悔的时间,当晚就将人再次“拐”上了自己的车。
扬州,午夜。
两人又一次于深更半夜站在了老街的那扇铁门外。
等景念北拍完门,阮佩想到他马上就要被老太太一通暴揍,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忍:“其实明天早上来一样的。”
“你不是说婆婆是想我了么。既然老人家有这个想法,那就应该——”
他话没说完。
随着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有人已经从楼上下了来。铁门被人霍地从里面打开,老太太看到景念北,扬手就要习惯性地打这个吵人瞌睡的不肖子孙。
景念北这次主动举起胳膊挡了下:“婆婆!还有人在!”
老太太动作顿住,脸一侧,看到了安静立在一旁的阮佩。她先是借着路灯光在人脸上稍作打量,旋即抬抬眼皮,啊了一声,意思是认出来了。
阮佩连忙叫人:“阿婆好。”
老太太收回手,点点头,又点了点头。前面一次点头是在回应这声“阿婆好”,后面一次就不知是为了什么了。
她指了指楼梯,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阮佩说:“不早了,上楼睡觉去。”
这次,阮佩睡在黄今朝上回歇的那间房里。
“这屋是念北她妈妈的,比那边要大一点。你们好好休息。”老太太的态度较之上次要热情些,起码知道给人铺床了,还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等老太太休息了,景念北来到阮佩的房间,扯出个没有灵魂的笑:“那先……嗯,晚安?”
他今晚只能住回自己那间小屋。
阮佩问:“那个房间的床你应该睡不下吧?要不,你过来这边睡?这个床大。”
“不、不行!”景念北赶紧往屋外退了几步,义正言辞,“这样不合适,要慢慢来,慢慢来!”
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阮佩无可奈何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跟你换房间住,你来这边,我去那边。”
直到第二天,景念北都没能从昨晚的尴尬里抽离出来。
大清早的,老太太大见他独自从小屋里出来,不由大失所望,恨铁不成钢地用方言教训了他一番,叹道:“上回看你巴望着人家的样子,就知道是这么回事!结果呢,到现在都没点进展。”
上回?那还是两人刚认识第一天的事,自己动心思有这么早吗?
景念北并不想承认。
老太太笑而不语,问他:“你们两个到底确定关系没有?没确定你把人家老往家里领算什么?”
“应该,大概,算是确定了吧。”景念北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这回,是她主动说要来看您的。”
眼珠子一动,老太太藏住喜色,骂了句“养了快三十年的猪还不晓得拱白菜”便准备下楼去,碰巧,阮佩从房间里出了来。她抿唇冲人羞涩一笑,素面朝天的脸水灵得像晨雾中的小荷。
“阿婆,早上好。”
老太太笑咪咪地回了句好,心叹:这样温驯可亲的年轻丫头,换哪个看了不欢喜?
洗漱完下楼,阮佩被老太太很不客气地安排出去买早饭,跟景念北一起。她还点名非要吃哪几家的哪几样东西,几个店面之间的距离都不算近,全买齐必定得花一点时间。
阮佩随着景念北出门,两人并排走着,距离隔了小半米,也不说话。这状况,很像那种被迫见面、却互相不来电的相亲对象。
两人出去晃了十来分钟,早饭也只买到一小半。景念北抓住话题跟阮佩抱怨:
“婆婆平时就是嘴巴坏,心还是很好的,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非把我往外撵……”
阮佩是个心思敞亮,情感细腻的姑娘,她早上在房间里听到了些祖孙两的对话,虽说没听太明白,但意思领会了点,因此,对老人家的“企图”了然于心。
她说:“不是说过么,我再来扬州,由你做东。趁现在先到处逛逛也挺好的。”
景念北的心情登时明朗了起来。
扬州虽说是江南,冬季气温并不比北边高多少,加上潮气重,湿冷的空气直往衣服缝隙里钻,穿多少件都没用。
何况,阮佩的衣服并不厚实。
听她小声打了几个喷嚏,景念北开始后悔出门前为了面子没把外婆塞来的围巾戴上——他跟祁陆阳这种变态体质的人混久了,便也觉得真男人就该下雨不打伞、下雪不戴帽,至于围巾手套,娘们儿才用。
结果呢?想学电视剧里那样给人围个围巾,竟难为无米之炊。
景念北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没话找话:“你是不是很冷啊?”
他们当时正在买油墩子,阮佩伸手要去接老板递来的塑料袋,指尖冻得发红,不,已经发紫了。
显而易见的事,何必再废话。
景念北没给时间让自己犹豫,他忽然握住了阮佩的另一只手,强装镇定地说:“我手暖和。这样,应该会好点。”
女孩的手冰冰的,特殊的工作性质使得她手上的皮肤不算光滑细腻,但触感极软,没有骨头一样。景念北先是握住点纤细的指尖,随后手一松一紧往上一抓,便将阮佩整个手掌都包了起来。
对方却动了动,似乎想挣开。景念北心里一凉,又听她细声细气地说:“你先松松,还没付钱呢,我得腾出手刷付款码。”
他根本不想松手。
单手在裤袋里随便摸了张50块钱纸币扔给老板,景念北说不用找了,拉住满脸写着心疼钱的阮佩离开了摊位。
直到再度回外婆的小店里,景念北和阮佩的手都还牵着。一直对外孙没好脸色的老太太看到这个场景,眉目舒展开来。
最后一天下午,景念北载着阮佩返程上海。
到地方时是傍晚时分,他将人送到医院宿舍楼下,却没急着走,拉住阮佩的手又捏又揉。周围偶尔有回寝的同事路过,不管认不认识,都会下意识朝这边看一眼,或者看几眼。
——气势压人、衣着衿贵的年轻男人出现在这种地方,很难不得到注目。
阮佩让他回去:“不是说要赶8点的飞机么,快来不及了。”
“哦。”景念北依言松开手,顿了下,很认真地问,“那什么,我能抱抱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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