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番外（三）
事后, 昙梵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离黄芪山最近的山脉下的暗流一分为二，一半引入黄芪山，黄芪山脚下的村民捧着从井中打起来还未沉淀干净的浑水，眼泪顺着他们干裂的脸颊流了下来。
一个眼尖的稚童看见了站在树梢上的昙梵，他指着昙梵激动的叫道：“神仙姐姐在那里！”
他母亲急忙拉下他指着昙梵的手，小声训斥道：“不准胡说！还有不能用手指天神，这是对天神的大不敬！”
昙梵垂下眼帘，转身打算离开。
那人看出了昙梵的意图, 一把抓住昙梵的手腕，将她扯进人群中，他指着昙梵向大家介绍道：“这位就是救了咱们整个黄芪山的大英雄, 她叫昙梵, 是天界的神君。”
村民们见他对昙梵毫不见外也渐渐的不再那么拘束，一个老妪太过激动，她不管不顾地一手抓住昙梵的衣角, 她喜极而泣, 却依旧泣不成声, 她不断擦拭眼泪，一边哽咽一边断断续续道“谢谢, 真的谢谢”。
稚童们初生牛犊，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接触这个世界，也就并不知道这个世道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他们没有大人那样的顾虑，他们端着水瓢一边绕着昙梵打转一边兴奋地乱叫着。
昙梵被吵着头晕, 但又觉得若是自己直接拂袖走人这些村民可能会被吓着。
最后，还是那人将昙梵“解救”了出来。
他和昙梵站在半山腰听见山脚下村民们的欢声笑语，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他望着兴高采烈的村民们感慨道：“我时常会迷茫，我自小修真，曾以为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日后定能成为一代豪杰，想能以一己之力除尽天下妖邪。”
“然而等长大后才知道，少时的眼界太狭小，莫说在三界之内，就只是在整个修真界我也只能勉强算只能算是资质平平，别说除尽天下妖邪，有时就是对遇见的凶妖都无能为力。”
他顿了顿，接着道：“可是我每次看到这些人时又会感到庆幸，相比较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至少我能握得起长剑，至少我有与妖邪一战的能力，若是我也灰心绝望了，那那些活过今日没明日的百姓怎么办。”
“所以我常常想，虽然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总有我能力所能及之事，我改变不了天地，但是我能改变自己脚下。”
他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掉进昙梵心中的一潭死水中，波澜不惊的水面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越扩越大。
昙梵回想起师父死后自己的所作所以，就像是一个弄丢了自己心爱的玩具向全天下撒泼打诨的熊孩子，她知道寻死的懦弱者的行为，但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往对手刀锋上撞，这又比寻死高明在哪里？
她就像是一只带壳的王八，遇到挫折就缩进厚厚的壳里，不听、不闻、不看、不想，师父若是看见她如今这样，定会被气得吹胡瞪眼，他费劲心思教了一百多年，就教出了一个这么没出息的徒弟。
世道艰难又如何？她既然能劈山断流，也定能从复杂的世间找出一条能行之路。
退一步来说，若以她蚍蜉之力不能为万世开太平，难道她还做不到护一方百姓，为生民立命么？
若是一味地自怨自艾，既对不起将她养大对她寄予厚望的师父，也对不起自小夏三伏冬三九苦练的一身本事。
昙梵笑了起来，她由衷地对那人道了一句谢。
他不明白昙梵为什么突然道谢，但是看见昙梵轻松笑起来的那一刻，他觉得眼前一片姹紫嫣红，有一股暖流从心口流入四肢。
昙梵在黄芪山又待了一天，她将黄芪山里里外外地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后便向他辞行。
他半开玩笑地不舍道：“你这一走我们是不是就很难再见了，好歹朋友一场，若是日后我想找你喝酒怎么办？”
昙梵给了他几道符纸，告诉他若是他想找她，点燃符纸她就能感应到。
期间他找昙梵喝过几次酒，最后一次昙梵感应到符纸被点燃来找他时发现，他腹部被刺穿，血流了满地，身旁是几只趾鼠妖的尸体。
昙梵凝眉走过去，检查了他腹部的伤口——整个脾胃都贯穿，流血过多，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她也无能为力。
他半开玩笑道：“没想到我还能坚持到你来，我还担心要像上次一样让我等上半个月呢。”
昙梵在他伤口上施了点法，将血止住，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总聊胜于无，“上次我是正巧有事，这次既然凶险，你为何不早点燃符，我赶来或许还能救你一命。”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昙梵，他知道自己不剩多少时间，他舍不得因为眨眼而浪费，“既然凶险，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前来。”
昙梵不解，以她的能力，几只趾鼠妖又有何惧？
他笑了起来，却因牵动了伤口咳嗽不止，他擦了擦嘴角的血道：“我曾经常常苦恼自己的弱小，因为很多事情是能力不够所以无能为力，遇见你后我开始痛恨我的弱小，因为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昙梵摇了摇头，“你帮过我的，而且我也从你身上学到了不少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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