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妄念其五十三
“天下三分尽掌握在你我手上？”顾无咎余光冷冷瞥了贺璟一眼, 语气凉凉道, “好大的口气, 这还没当上盟主呢, 您就这么笃定啊？”
“只要你不动不该动的人, 这场协议就永远存着, 正道是多么好的借口啊，你不能名正言顺杀掉的人, 我都可以一一替你清理门户。”贺璟并不在乎他的冷言冷语, 半蹲下去用手逗弄着小白, 他漫不经心笑着, 举手投足清气凛然，仍是正道人士惯有的光风霁月，完全看不出他此时话语间充斥的邪气，“我希望你好好考虑, 正道邪道犹存一日，你我协议便永远不会更改, 你想要什么到时候我悉数奉上。”
顾无咎一点点收起笑来,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贺璟一眼，眼底神情晦暗不清, 让人看不破此时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此话当真？”顾无咎突然开了口, 眼底少见不再流露出轻浮而漫不经心的笑来, 陡然转至冷静至极的晦涩，他不再嬉皮笑脸了，像是很认真地在考虑贺璟话中的可能性, “不该动的人……你是想要护谁？”
“稚子无辜，阿唐不知晓当年之事，也仅仅是因为一身血脉而被牵连，祸不及家人，无论如何也不要将他牵扯进我们这些事当中。”贺璟面容如常，像是不曾被触动一般，只是看着顾无咎平和地笑，眼底却隐约可见几分警告的意味，“这是我的底线。”
“你倒是挺关心你那个义妹？”顾无咎像是觉得有些稀奇，下意识多看了贺璟几眼，他想起自己曾经远远见到的那个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潦草一眼只觉那女孩生得干净而爽利，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他抿紧神情掠过一瞬的不悦，想起自己曾经用千金瞳所看见自己与那姑娘日后的渊源，一时只觉得得荒唐而可笑，他像是又很不理解贺璟这番要求，只是开口淡淡道：“我见你也不像是不理智的人，唐家堡当年做的那些腌臜事，你我受害至如今，你今日却对我说要饶恕，要学会宽容？你是真当我有着多么宽厚的慈父心肠可以普照众人吗？”
“这江湖容不下半点干净，做了这么久的兄长多少也生出些感情来，也因此将她当成我的妹妹来看待，只是可惜这江湖容不下小情，我不想让她唯一的良善也抹灭在残酷之中罢了。”贺璟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无咎，像是对他此番恼怒早有意料，“更何况天命可逆，一切都有变数，如今你所看见的，不一定为真，你又何必恼怒呢？虽然说我的确挺期待着有一日可以亲手将她送嫁，但抛去你我相识，本着做她兄长的心思，我也认为你并不是她的良人。”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顾无咎冷笑一声，径直便往远处走，走至一半回头看着贺璟挑衅道，“世上好姑娘这么多，我也没有眼瞎到非要她一个人不可，你也无需多虑我会动什么念头，大仇未报，我哪像您这般清闲？”
贺璟笑着摇了摇头，将地上追着自己尾巴打转的小白抱在怀中安抚一番，心底却一点点沉了下去，伸出指尖茫然间想要去碰触自己双眼，却至了一半又顿住了，片刻后才一点点收了回来。
“算了。”
他指尖微蜷，摇着头失笑。
***
“你在想什么？”唐卿遥看着那道长忽然陷入了沉思，时而皱眉时而展眉，像是有点难过的淹脖子，她扯着那道长衣袖时又见到他眼尾处那道黯淡的伤痕，一时心下生出一点探究来，便开口问道，“你眼尾处的伤究竟是怎么受得的？以你的实力寻常人根本近不了你身，除了……”
除了极信任的人……
唐卿遥一点点将没有说完的那些话咽到腹中，她心头忽然一动，无缘无故地也有些难过，小心翼翼瞥了季小五一眼。
季小五像是受不住二人如此腻歪，早就抱着王姑儿去船舱里了，唐卿遥见时机正好，也没了顾忌想要去闹一闹那道长，好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难过。
她黏了过去将头埋在顾无咎怀中，那道长胸膛硬邦邦的，磕着并不是很舒服，她哼了哼便闷闷道：“你理理我啊……”
顾无咎见那姑娘有意安慰自己，神情一松，心下倏忽一软，他将那姑娘扶正免得滑下来，又想起自己当初在贺璟口口声声立下的誓言便觉一阵好笑，心中暗叹若是当时知道那大小姐居然是这副好玩的性子，他或许不会那般坦然下那么大的毒誓，甚至不会……
他想至如此微微一愣，忽如其来的心灰意冷，心底冷冷暗想如今木已成舟，没有什么会和不会的，最好的就是将一切终止在此，不再向前。
可他终究还是不想推开那姑娘。
唐卿遥见他不理自己，撇了撇嘴，背着手在船上走了一圈，怪道：“你为什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有吗？”顾无咎微微一愣，下意识去摸自己眉眼，心下恍惚片刻，便觉自己眼角的伤被那姑娘用指尖小心碰触，他猛然抬眼，望见那姑娘看着自己的伤口，垂着眼像是一种很难受的样子。
为什么难受？
顾无咎不明白，却见听那姑娘冲他轻声开口：“你可以同我讲一讲你过去的事吗？”
“……我不想，对我所爱之人都是一无所知，这会让我挫败至极，像是从来帮不到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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