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063
第二天是圣诞节, 元夏一大早来疗养院看望陈秋。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陈秋经过这段时间静养,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很多, 并且还和当地居民学会了烘焙。只是做出的糕点有些惊恐。凡是“有幸”品尝过一次的人, 都变得听尝色变。
陈秋也知道自己手艺不好, 但她很擅长安慰自己:生手做的当然不好, 多做几次就好了。
做出糕点,自然需要有人来品尝。
所以元夏到了病房, 就看到陈秋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追着护工绕床跑。
护工嗷嗷地叫:“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陈秋咧嘴嘿嘿笑道:“来嘛,来嘛, 再来一次就知道好了。”
元夏:“……嗯……”
这对话听起来,忒不可描述了。
护工看到元夏, 就像看到救命稻草, 疾呼:“哎呀,元夏同学来了,快来品尝你妈妈做的糕点。”
陈秋听到“元夏”二字, 微微愣神。
护工趁陈秋分神, 推开元夏跑了。
元夏啼笑皆非,觉得自家老妈在疗养院变得更活泼了。
陈秋在元夏面前, 习惯性地端起慈母的架子, 便放下糕点,扯扯衣摆,语气和缓地说:“夏夏来了。”
元夏放下给陈秋买的营养品,坐在床边, 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平心而论……
陈秋的糕点糊了,有浓浓的焦味,但也不至于不能入口。那些护工至于逃得像见到鬼吗?
估计她们是故意的,为了达到彩衣娱亲的效果。
陈秋担心元夏不喜欢自己的糕点,很羞赧地把盘子撤到一边,问元夏今天怎么过来了?
元夏诧异,“今天是圣诞节,我当然要过来了!”
陈秋一拍脑袋,“今天是圣诞节吗?我都过糊涂了。昨天有一群人来慰问,我还以为昨天是圣诞节呢。”
元夏说:“昨天是平安夜。”转而又问,“昨天有人来慰问?”
陈秋说:“按理来说,这处疗养院和社会福利院不同,不需要小孩子过来慰问,但还是有人来了。而且那群人中,还有你同学呢。就是那个叫谭静瑶的女孩子。”
陈秋对谭静瑶的印象不好,没和谭静瑶多说话,不过她听别人说,谭静瑶家里出事了。
“谭静瑶的父亲在两个月前的车祸中没了。家庭变故对一个人影响挺大的。那孩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元夏想起昨天在咖啡馆见到谭静瑶,心头微动,“车祸?我没听说过啊。”
陈秋说:“我听隔壁大姐说,大概两个月前,市中心的十字路口发生一起连环车祸。肇事者是醉驾,有前科,现在二进宫住进去了。可怜车祸中那几条无辜的人命。真的是,死了白死。”
她丈夫老元,就是死于意外,她对同样死于意外的人,忍不住报以深切的同情。
元夏说:“我看到谭静瑶去咖啡馆打工。但不应该啊。她家里有钱,肯定买了很多保险。即便发生了意外,保险公司肯定会赔偿,至于这么惨?”
陈秋弹了下元夏的脑门:“你这就不懂了吧。很多开公司的人,都是表面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借贷嵌套着借贷,若是其中一环断裂了,整个人就会背负数不清的债务。”
她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艰苦生活,重重叹息一声,“这下,谭静瑶那孩子要吃苦了。”
元夏“哦”了一声,就见病房门口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谁?”
她刚出声,就听门外护工说:“是你呀。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陈秋听到动静,去门边看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她们母女讨论的谭静瑶。
谭静瑶仍旧穿着以前的衣服。只是她的时装都很高档,脏了得干洗。若是手洗,肯定是洗一件坏一件。所以她衣摆袖口明显的污渍,生生破坏了衣服的气质。
她手上提着一个果篮,见到陈秋,整个人拘谨地缩起脖子,后退了一步。
陈秋当然不是圣母,但也做不到冷脸对一个失去亲人庇护的孩子。她只能尽力把谭静瑶当成陌生人对待,“你来这里,做什么?”
谭静瑶放下果篮,蚊子一般嘟囔着,“阿姨,对不起。”
声音中带着哭腔,好像再也承受不住情绪,一扭头就跑了。
陈秋提着果篮进来,对元夏说:“不知道咱们刚才说的话,她听到多少。”
修养使然,她不会在他人背后论长短。现在不仅论了,还被当事人听到了。她觉得很尴尬。
元夏对谭静瑶持有本能的警惕,提出要检查谭静瑶带来的果篮。
她们从果篮里翻出一封道歉信。大致内容是,她遇人不淑,受人蒙蔽,做了错事,伤害到了无辜的陈秋,希望陈秋能原谅她。并在信的末尾,祝愿陈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元夏撇嘴,显然不相信谭静瑶会改过自新。临走前告诫陈秋,一定要小心警惕谭静瑶。
而事实是,谭静瑶冲着元夏而来。
元夏刚出疗养院,就见谭静瑶在门口等她。
谭静瑶的气质真的发生了巨大改变。
以前的谭静瑶骄纵任性,看人时总会扬起下巴。现在神情阴郁,整个人笼罩着浓重的暗霾。
元夏在原地停了一下,有些好奇谭静瑶想做什么。
谭静瑶什么都没做。
她直直看着元夏,腮帮子鼓动着,估计是在磨后槽牙。
元夏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眼神对视拼杀中,绕过谭静瑶往前走。
谭静瑶赶紧拉住她胳膊,低声说:“周凯旋杀了我爸爸。我要报仇。”
元夏脚步停下,侧头问她,“你想报仇,和我说有用吗?”
谭静瑶眼底泛红,“有用。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谭静瑶当然不会把宝只压在元夏身上。
她心里很清楚,她多次得罪元夏,元夏巴不得看她笑话,又怎么会帮她?
只是……
她走投无路了。
希望元夏明白,周凯旋和周柯瑾是敌人,而她是周凯旋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们有共同利益,可以联手。
谭静瑶暂时没得到元夏的肯定回答,遗憾地离开。冬天惨白的太阳悬在高空,光线把她的背影勾勒出悲苦的味道。
傍晚,谭静瑶回到自己的家庭公寓。
这家公寓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孩子正在读中学,夫妻俩为了多挣点钱,把剩余的房子出租。目前的租客有一个大肚婆,包括她在内的两名学生。
每到晚上,房子里就变得如菜市场一般吵闹。谭静瑶关上房门,一并把尖锐的争吵声关到门外,她则坐在仅有一米宽的小床上默默垂泪。
她想家,想爸爸。
从小到大,她从没受过这种委屈。老谭像一座坚实的大山,为她遮风挡雨,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她爸爸出事后,她妈妈迅速改嫁,有了新家庭。
她宛如无根之萍一般,在异国他乡凄惨漂泊,恨不得死了算了。
但她不能死!
她做错的事,犯下的罪孽,都得由她亲手了结!
谭静瑶想到在太平间认领父亲尸首的那一幕画面,痛苦得全身颤抖,弯下腰抱住膝盖,失声哽咽。
不多会儿,谭静瑶电话响了。是周凯旋打来的,邀请她参加周氏公司举办的圣诞趴。
谭静瑶狠狠闭眼,咬牙切齿地笑了。
去,她怎么能不去呢?
周凯旋亲自开车接谭静瑶。
他今天穿了一身枪灰色西装,推开车门迈出长腿的瞬间,自带骚气的BGM,身上点了古龙水,笑容缱绻走到谭静瑶身边,仍旧是一款标准的完美男友。
周凯旋向谭静瑶伸手做邀请的姿势,丝毫不介意谭静瑶邋遢的打扮,“亲爱的,上车吧。”
谭静瑶到底年轻,即便再努力,也掩藏不住心底的恨意。
周凯旋却一点都不害怕谭静瑶的敌意。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奶猫在挠爪子,全身炸毛咆哮,但也挺可爱的。
想想也是,老谭死后,谭静瑶再无庇护,只能依靠他一人。聪明人都懂得向前看。她不会得罪他,只会死死抓着他不放。
他真是爱极了她这种恨他又拿他无可奈何的表情。
周凯旋表现得越温柔,谭静瑶便越恨得牙痒痒。
她深吸一口气,把喉咙间涌动的血腥味咽下去,搭上周凯旋的手上车。
很快,两人到了预定的酒店。
周凯旋展示绅士风度,替谭静瑶拉开车门,让她挽着自己手臂进门。
谭静瑶乖巧地跟在他身边。
她一直低着头,仍能敏锐地感觉到,门童打量她这一身衣服的眼神。窘迫极了。
但谭静瑶无暇多想!
她刚进门,便看到左前方的食物餐台前,陈秋和元夏并肩往盘子里夹蛋糕。
陈秋保养得宜,和元夏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母女,而像一对姐妹。
周凯旋特意把谭静瑶往左边领,低声问她,“你去看望过陈秋,情况这么样?”
谭静瑶垂下眼眸,声音压得很低,“她好像很同情我。”
周凯旋拍拍她的手臂,赞许道:“做的不错。”
谭静瑶感觉被他碰触过的手臂,汗涔涔地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躲了躲。
周凯旋挑眉,很大度地放开她,同时提醒她,“你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谭静瑶斜眼瞪周凯旋,很快收回视线。
周凯旋微微一笑,往右边的舞池中走去。
这两人的动静,一丝不落地落在二楼扶梯上约瑟的眼中。
约瑟通过对讲机汇报:“周先生,周凯旋带着谭静瑶进来了。”
很快,约瑟得到回复,“按照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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