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哂道:“这大路上走的人,每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又知道人家一定是跟着你的?”朝妻子挥挥手:“把我那瓶酒取来,今儿菜好,我要跟小飞哥好好喝两盅!”魏婆瞪他一眼,还是无奈地去了,嘴里还有碎碎念“又要喝醉了……”。
胡飞小声问春瑛刚才说的好消息是什么事,春瑛便把伍笛的事告诉了他,他点点头:“那我少喝两盅,等吃过饭便去客栈找他,把布料运回来吧。”
“数量好象很多呀?一辆马车是不够的。”
“那就先运一辆,只挑差些的料子,明儿先卖了。西城那头也没什么有钱人,咱留着好料子慢慢儿卖。我可以请客栈的人帮我先守着货,慢慢拉回来就是。”
春瑛与胡飞低头小声商量着,又听到有人敲门,忙去开门,却是个衙役。他先跟胡飞打了声招呼,便道:“奉府尹大人之命,前来通告大家,有个盗贼近日在京城里四处作案,已有不少人家中了他的暗算,几乎倾家荡产了,他是连寻常人家都不放过的恶徒,各位街坊警醒些,看好自家财物,一旦见了生人,便要多提防,要是那生人形迹可疑,你们就立刻报到衙门里去,知道么?”
魏公忙应了,又请他吃碗酒,那衙役的视线在喷香的菜肴上打了个转,又狠狠地吸了一口酒香,才硬下心肠道:“我还有整整两条半街的人家要通知呢,哪里有空吃酒?”又在那酒瓶子上望了几眼,方才转身去了。
春瑛关好门回来,便跟众人议论起那盗贼的事,魏婆早从市场上听了无数小道消息,巴不得找人分享,魏公却只顾着吃菜喝酒,又劝胡飞。胡飞只得推说饭后还有正事,勉强喝了四五杯,方才脱身。
与伍笛的交易非常顺利,次日一早,胡飞便用借来的马车装了大半车粗白布出了门。
春瑛留在家里整理剩下的细白布,挑出一匹细软些的,打算给胡飞和魏公魏婆做几件新中衣,却又免不了想起离京已久的父亲与二叔。他们这一去便是大半年,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她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针线篮子还在家里,忙起身去取,忽然瞥见巷口有人影一晃而过。她还以为是路人,并没在意径自进了家门取来篮子,正要锁门时,忽然感到一股大力从后方袭来,她机警地往旁边一避,左肩却一阵巨痛,接着便被迅速按到门边的墙上,身后传来男子的粗声:“说!这里是不是住了个姓胡的后生?!”
春瑛心里咯噔一声,拿不准这人的来路,便装作怕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救命啊!来人……”话音未落就被那人一把捂住嘴巴。
那人有些慌张的四周望望,才恶狠狠地道:“臭丫头,你要是再敢乱叫,看我不打死你!”
春瑛只是不停地挣扎,重重咬了他的手一口,趁他痛得缩手时,迅速躲开,便张嘴大叫:“来人哪!有强盗呀!快来人哪!”
那人惊慌些抬头作势要打,却听到附近响起了脚步声与人声:“怎么了怎么了?是谁在喊有强盗?”“好象是狗尾巴胡同里传来的,听起来象是春姐儿的声音。”
春瑛忙边躲边大喊:“快来人哪!强盗在这里!”见那人要逃,随手捡起一块碎砖便扔过去,正中那人的后背,那人吃痛,恶狠狠地回过身:“死丫头……”拳头便要送上来。
街坊们已经闻声赶到,为首的大汉一见便高喊:“快住手!”然后飞奔过来要制住那人,那人用力挣开他,便想冲出去,没想到后头跟上来的街坊们已经拿着扫帚锄头锅铲等物侯在巷口,气势汹汹地把他逼了回来。
春瑛趁机躲回二叔家的小院,关紧了大门,高声喊道:“各位大叔大婶们,这人一见我便拿拳头来吓人,还不许我出声叫唤,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说不定就是官府正在抓捕的那个盗贼,咱们快把他送官吧!”
众街坊见那人满脸横肉,又黑粗壮实,正符合想象中“恶人”、“罪犯”的形象,都纷纷赞成。方才那大汉便站出来喊:“呔!你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到处为非作歹?!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那“歹人”眼珠子转了几转,便昂头道:“哪个是盗贼?休得胡说!我是来要债的!这丫头家里欠了我许多钱不还,我上门来要,她就胡乱喊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要替她出头,是不是也打算替她出银子?!”
他满以为自己这么一说,众人必会退却的,这一招他已试过两回了,非常凑效,却不料在场的街坊都用怀疑的目光盯住他,丝毫没有上当的迹象。
春瑛忙道:“哪个欠了你的钱?你倒说说,我姓什么?若是我家欠了你银子,你上这里来要什么债?!我不过是来走亲戚的,你蒙谁呢?!”
那大汉也道:“可不是?春姐儿是来替路二看房子的,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这贼人,休要胡乱攀扯!”又叫喊人群中的几个男人上来帮忙捆人,要把“歹人”送官。
那“歹人”又慌了,忙分辨道:“原是我说错了,是那丫头的哥哥欠了我的钱,我知道她哥姓胡,别绑别绑!”
这回用不着春瑛争辩,街坊们自己就笑了,一个妇人啐道:“胡小哥向来最有信誉,怎会欠钱不还?他与春姐儿又不是兄妹,你连他家的情形都弄错了,还想说什么大话?”另一名妇人拿着锅铲警惕地打量“歹人”:“他定是官府要抓的那个窃贼!官爷不是说了,那人连寻常人家都不放过,把人家的钱财通通透光,害得人倾家荡产么?这人定是事先打听过各家的情形,知道胡小哥不在家,便来打他家主意。他原是生人,自然弄不清楚,听得春姐儿叫哥,便以为他们是一家了。”
这个猜测赢得了众人的支持,大汉趁“歹人”不备,迅速扭住他的胳膊往后拧,其他人迅速一拥而上,用麻绳将他捆了个结实。“歹人”焦急地喊道:“我真不是盗贼!我是东市的关老八,开杂货铺的!你们只管去打听!别把我送官,我愿意付银子!”他勉力挣开压住自己的人,跳了两下,颠出一个腰包来:“这里有五两多碎银子,请大家拿去吃酒,千万别送我见官!”
众人一阵迟疑,又是那大汉圆眼一瞪,一拳揍了过去:“你这毛贼!拿着贼赃就敢来收买爷爷?若叫官府知道咱们收了你的银子,把你放走,谁知道会不会罚我们板子?!你给我老实些!”转眼又补上一拳,揍得那“歹人”晕乎乎的,鼻青脸肿,众人半押半拉地将他拖走了。
有街坊安抚春瑛,春瑛应了,小心打开门探出头来,笑着向其他人道了谢,等他们离得远了,才飞快锁好门,跑进魏家院子。魏公魏婆早已在门后听了半日,见了她忙问:“那人真是盗贼么?听着不象,到底是什么来头?”
春瑛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他找的是小飞哥,很有可能是他哥哥派来的。”她眉头紧皱,很是烦恼。如果那真是胡家大少派来的人,说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了,胡飞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生意也越做越好,生活都重新上了轨道,要是因为那个坏蛋大少,事业被毁于一旦,就太糟糕了!
她不由得对胡家大少起了怨怼之心:胡飞能走到今天,容易么?好歹是亲兄弟,他又不跟你作对,你何必做得这么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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