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相伴

上一章 【文学名著】
→ ↑天堂谷↑ ←

第六十六章 相伴

  洛青打开包袱——里面不仅有各种丹药,还有一袋金叶子,两包蜂蜜酥和枣花酥——不禁哑然失笑。

  陈亦铎开口说话已经是一个月后了,他吩咐洛青烧一大桶洗澡水。

  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路,手脚麻利地脱了衣服翻进桶里,洛青忽然有一种被骗的感觉:“陈亦铎,你是装疯的吧?”

  “你才疯了?”

  “哎——你……”洛青气得无法,提起一桶凉水兜头泼下。

  陈亦铎趁势拉住他胳膊狠狠咬上去……

  “疼——疼——别咬了——别咬了——”

  洛青疼的直跺脚,好半天陈亦铎才松了口,虽然没咬出血来,但一排牙印清晰可见,肿的老高。

  洛青小心翼翼伺候着,心想他这疯病还没好透。

  不料,晚上陈亦铎就发起高烧来,昏昏沉沉一边说梦话一边喊疼。

  洛青知道是那一桶凉水浇的,心生惭愧,守在床边照顾了他一整夜。

  四更天时,烧退了,他才一颗心落地,疲惫不堪地起床炖鸡汤、熬药、洗衣服……

  天刚亮时,忽然听见轰隆一声,伴随着一声低低的***。

  洛青撂了手中东西飞奔进屋,看见陈亦铎慢腾腾从地上爬起,赶紧去扶。

  “你不要乱走,要什么跟我说——是不是要解手?”

  陈亦铎艰难地躺回床上,将手中东西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你要吃蜂蜜酥?哈哈哈哈哈……”见对方脸色一变,他赶紧收起笑容:“你还吃什么,我去买?”

  “你看着买吧!”

  那天洛青买回一大堆糕点,陈亦铎每样咬了一小口,就丢在一边了。

  薛孟染来时,他反复嘱托跟子期姑娘要一个糕点配方来,还要一大罐蜂蜜。

  薛孟染已经不那么别扭了,调侃道:“慧虚,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使尽浑身解数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洛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薛大嘴,这话不是你造出来的吧——是子期姑娘还是青娥师姐?”

  “你怎知道?”

  “哼——朽木不可雕也!”

  过了几天,陈亦铎的床头摆上一盘蜂蜜酥、一盘枣花酥,品相非常之差,他勉为其难的咬了两口,就推到一边儿了。

  等洛青端上饭时,惊奇地发现盘子已空。

  他不动声色地撤下空盘,摆上饭菜,坐在床边等着陈亦铎一口一口吃完……收拾盘碗时,他听见陈亦铎轻声道:“哥哥,明天一起吃饭吧!”

  ——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叫自己哥哥!

  足足养了六个月,陈亦铎的身体才恢复,原本以为他会落下后遗症,没想到慢慢的就好了,身体还长高长壮了些,比洛青高出半个头。

  刚好那几天,他迷上了打猎,成天早出晚归,彼时昆仑已经入冬,他逐渐不屑于猎雪鸡野兔,而是专门去追雪豹,野狼和野牛,大雪封山时,他就追着野兽几天几夜不回家。

  洛青不解:“你费尽心血猎它们作甚,又不喜欢吃?”

  他鄙视道:“哥哥你不懂!”

  虽然体验不到什么乐趣,但洛青怕他死了,只好跟着。

  数九寒天,风餐露宿,有时候好几天找不到食物,他们就拿树根充饥。

  一次,他们追逐着五只雪豹走了三十多里,人和豹都困倦不已——可那野兽狡猾又凶狠,一时半会下不得手。

  入夜时,他们点起篝火,轮流睡了几觉,天亮一看,已经被狼群包围了。

  狼王率领数百部众一哄而上,他与陈亦铎背靠背拼死鏖战了一天一夜,直到听见动静的猎户聚集过来才吓退狼群,两人身上全是伤口,斩杀了六十多匹成年雪狼,被远近猎户奉为神明。

  此后家里总有猎户络绎不绝,约他们去各处围猎,陈亦铎却逐渐淡出猎场,开始收皮子和野味拿到集市上卖,看到他迎来送往,乐呵呵地收钱,洛青很是纳闷:“你究竟是喜欢打猎,还是喜欢挣钱?”

  陈亦铎嘿嘿一笑:“干什么就喜欢什么!!”

  “没看出来陈少宗主这么爱财?”

  “总不能一辈子让那群臭道士接济啊!”

  除了薛孟染,他对昆仑派的人恨之入骨。

  洛青涨红了脸,深以为然。不过看见他每天剥兽皮,剁骨头,弄得一身脏兮兮,总有些心疼。

  那天他早起一个时辰,一边做饭,一边把最脏最累的活儿干了。

  陈亦铎看到后很是惊奇,掂起他剥下的兽皮,骂道:“你是不是傻——皮子剥成这样谁会买?”

  因为有紫沙曼荼的问题,洛青一直对这个“傻”字很敏感,被他一骂,怒火冲天:“陈亦铎,我是喜欢你,但没喜欢到这种地步——你再说一次,我就揍你!”

  “呵……你说什么?”

  “你再说我就揍你!”

  “上一句!”

  “我……滚——”洛青别过头,藏起自己的笑容。

  第二天,陈亦铎跟他同时起床了,在他做饭的时候一边干活一边教他。学着剥了几次,他拍着洛青的肩膀道:“哥哥你人虽傻,学这个倒挺快。”

  “你……”

  洛青挥起拳头,被轻轻按下,小魔头笑颜如花:“哥哥,你越生气我越想欺负你——所以你不要生气了!”

  洛青着了这笑容的道,以后果真生不起气来,而陈亦铎得寸进尺,总是用傻来形容他,最后干脆连哥哥都不叫了,直呼其为:“傻子!”

  盛夏来临时,陈亦铎把积攒的皮子都卖掉,弓箭也挂上墙,好像彻底不想沾这个生意了。

  薛孟染来送银子被拒了几次,改成送枣花酥和蜂蜜酥——照样被陈公子拒了:“我家傻子会做,做的比这好吃多了!”

  薛孟染对“傻子”这个称呼也很敏感,气道:“你再欺负他我就揍你。”

  陈亦铎冷着脸呼呼生气,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洛青一脚。

  “你——”

  薛孟染扬起了拳头,却被洛青笑嘻嘻地拦下:“无妨无妨,我们闹着玩儿的!”

  他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慧虚,你迟早死在这小子手里!”

  打那天起,他们关门歇业,对家里进行了彻底清扫,血腥味和野兽味除了好几天才变淡,陈亦铎把两人的旧衣服都扔了,去买了三套新衣。

  洛青看着一黑两白三套衣服,问:“这里头有我的吗?”

  “有啊,都是你的!”

  “你自己没买?”

  陈亦铎无奈一笑:“傻子,你的不就是我的,我们换着穿!”

  洛青憋了半天没说话——主要问题是你比我高。

  不过他的衣服都被陈亦铎丢了,只得捡了一件白色半衫试了试——一试之下,还挺合身,这才发觉小魔头虽高,肩和腰却跟他差不多,所以衣服穿起来只在长短上有差别,都挺合身。

  在家窝了几天,他们修了房顶,把漏雨的地方补上,破旧家具丢了,换上新的,墙头院子里野草除尽,种上不知名的花草。陈亦铎挖出一个坑来,说:“傻子,咱们种棵树吧,种什么你来选。”

  昆仑山脚下这气候,能选的种类真不多,但洛青还是仔细想了想:“种雪岭云杉吧!”

  种下云杉树后,陈亦铎扯了一块红布系在枝头:“每年系一块红布,一看就知道它长了几岁!”

  “陈亦铎,下一步咱们干嘛?”

  “下一步?”陈亦铎眼珠子一转,问:“你说哪方面?”

  “挣钱啊,不做生意,咱们吃什么喝什么?”

  “傻子,你眼里只有钱了!”

  三天后,他们把积蓄拿出来换了两匹马,带上干粮和水向西出发,沿着赤玉河穿过图伦孜大沙漠,来到交河城——大唐安西都护府就在此处,很多汉人。

  两人找了客栈落脚,陈亦铎用马换了两匹骆驼,卖掉自己的弯刀,从汉人们那里收了药材、缎匹和茶叶沿原路返回。

  来回历经六个月,终于回到析城。

  薛孟染急坏了,派了几个弟子成天守在他家门口,一听说他们回来就匆匆赶来,责备道:“你们出门前不能说一声吗,我都以为你们死了!”

  陈亦铎冷笑道:“我们又不是你昆仑的人,出个门还得通报?”

  薛孟染被噎的半晌无语,甩袖而去。

  洛青教训道:“陈亦铎,你以后对孟染客气点儿。”

  陈亦铎没说话,脸上却不服气。他们整理了那些东西出去卖,药全被医馆收了,其余东西在三天内被抢购一空,挣了十倍市头,骆驼原价卖给两个龟兹和尚,也没有亏。

  “哥哥,过些时候咱们去凉州看看。”

  好久不被叫一声哥哥,洛青很是受用:“这次去贩什么东西?”

  “什么也不贩,就是去走走!”

  几天后,薛孟染还是来了,给他们带了两大罐蜂蜜。

  陈亦铎见他,一揖到底:“薛公子,我家傻子让对你客气点儿,要不然他就要揍我。”

  薛孟染白了他一眼,“他揍你?你揍他还差不多!”

  洛青拿出一匹金锦,劝道:“你看,这是他专门给你买的,送给子期姑娘!”

  陈亦铎却不知死活道:“唉,可惜买少了,应该买两匹,一匹给子期姑娘,一匹给青娥师姐!”

  薛孟染一时没适应他的调侃,面红耳赤,嗫嚅道:“我对青娥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要蜂蜜才说两句话!”

  “男人三妻四妾无可厚非,薛公子,不如趁年少风流,作个春闺妙人!”

  这小魔头,啥话也能出口!

  薛孟染走后,洛青沉声问:“陈亦铎,你糟蹋了多少春闺少女?”

  陈亦铎眼睛望天,半晌没说话。

  “多不胜数?”

  “只有白芷嫣一个——我天天练功打坐,哪有功夫去风月场中帮衬——就是那白芷嫣,也不过是因为我们从小定了亲,她又长得貌美如花,对我痴心一片……”

  “那你一定活的很累——又要帮衬情人,又要练功打坐,还是平康坊里的常客——换了别人早就分身乏术,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亦铎笑的脸都红了,黑眸碎成星光点点:“我也不过是附庸风雅,长安名士哪个不去,比起南风酒楼和白梨瓦肆,我的那点儿把戏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哦,对了,那天在街上碰见海棠姑娘,你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也不……”

  洛青提起扫帚去院子里扫雪——他永远说不过陈亦铎!第六十七章 哥哥,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年前几天,他俩去山上打扫师父的房子,昆仑仙门的弟子走了一多半,薛孟染带着子期姑娘回家了。

  大师兄已经告假三个月,回家成亲——两年未见,成亲也没有告知——

  莫思璇作为玉珠峰峰主应该还在山上,过年时长老们都去昆仑虚祭天祈福。

  洛青想去看他,却被陈亦铎劝阻了:“他既然不来看你,就是跟你断绝关系了,你也不要回去恶心他!”

  恶心这个词让洛青不舒服了好几天,他一边掸去桌上灰尘,一边问:“我这个人很恶心吗?”

  “有的时候是有点儿!”

  “什么时候?”

  陈亦铎丢下抹布坐在灰扑扑的床榻上,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说:“比如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躲在床底下摸我的脚!”

  “我……我是怕你吓着……”洛青脸胀的通红:“当真恶心到你了?”

  陈亦铎憋着笑:“我当时想,你若再摸我一下,我就掐断你的脖子!”

  “可你明明……你还洗澡,还抱怨没人给你搓背——”

  “我想把你引过来,压进木桶里溺死!”

  洛青觳觫了一下,突然想起那天在白梨瓦肆,自己握着莫思璇的手腕跟他说:师弟,我心悦你……当真是恶心极了,怪不得莫思璇泡温泉都躲着他。

  “还有那次……”陈亦铎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我身体刚刚恢复,跟你去逛夜市,你嫌我用面汤泼了一个小孩子,打了我好几拳。”

  洛青想起来,当时他俩在面摊上吃面,那孩子也没做什么,只是对着自己笑了笑,又对陈亦铎做了个鬼脸,不料小魔头铭记于心,离开时一把掀了人家面前的汤碗……

  “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还有一次,你怪我把死苍蝇放进那个***的嘴里,拿筷子把我的手都打肿了!”

  “你自己勾引人家,又说人家是***,还怪我打你?”

  “我勾引她就敢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洛青黑了脸:“陈亦铎,你还说我恶心,你自己做的事恶心不?”

  “我本来就是这样,怎么,你不喜欢?”

  洛青抿着嘴,吭了半天:“我只是……怕你惹祸上身!”

  陈亦铎噗嗤一笑:“傻子,你也有很撩人的时候——

  那天在降龙殿上,你为了你师父揽下所有罪责,满口污言秽语,笑起来像个疯子……

  我都看呆了,心想,要是你能为我这样,我就把命都交给你!”

  提起这事,洛青心里有些悲凉,喃喃道:“我倒觉得,那是我做的最恶心的事!”

  陈亦铎垂下头,沉浸在回忆中,再抬起时,脸上挂着惊俗绝艳的笑:“哥哥,你最狡猾了,别人只是骗财骗色,你却骗人性命!”

  “唉呀,这我可不敢当,在你面前我就是班门弄斧!”

  两人默默收拾好房子,回去的路上,陈亦铎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哥哥,你把我骗到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洛青瞪了他一眼,沉默不语——明明被骗的是自己,他有什么资格委屈。

  “哥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洛青老实道:“应该是真傻,紫沙曼荼早就起作用了,我发现我反应越来越慢。”

  “哦,那就该抓紧时间了!”

  “干什么?”

  陈亦铎不答,倏地飞奔而去,转眼就没影儿了。

  到家时,桌上搁着两盘糕点,陈亦铎正往酒碗里倒酒。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陈亦铎——”,其实他也没准备什么,糕点是从外面买的,酒却不少,足足三个大酒坛。

  洛青惊喜的坐到桌前,“我身上有毒,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吧!”

  “反正你总会变傻,迟些早些有什么关系。”陈亦铎不由分说,把酒碗塞进他手里。

  “哥哥,我喝两碗,你喝一碗,行不行?”

  好久没被他连着叫“哥哥”,洛青已经微醺,一扬脖子把手中酒喝了。

  “好!”陈亦铎果真喝下两碗,又给他倒满……

  十几碗下去后,洛青眼前开始发白:“好了,再喝就醉了,尽兴就好。”

  “把这坛酒喝净!”

  清澈的醇酒倒进碗里,衬着陈亦铎微濡的红唇和眼尾的红痣,他一时有些怔了,再回过神儿时,七八碗又进去了。

  “我饿了!”

  陈亦铎不怀好意的笑着:“想吃什么?”

  “馒头!”

  过了一会儿,一只馒头塞进他手里,他抓着啃了几口,噎住了。

  “来,喝点儿酒。”陈亦铎掰着他的脸把一碗酒都灌下去,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哥哥,喝好了没?”

  洛青点头:“嗯。”

  “那就睡吧!”

  “哦!”他摇摇晃晃起身,去柜子里拿出褥子铺在地上……

  一只手扯住他,把他推在床上:“地上不冷吗?我又不是大姑娘,你怕什么?”

  洛青皱起眉头,反应了半天:“我睡觉不老实,怕影响你!”

  “又不是没睡过!”

  “啊?”那双白皙的手开始解腰带,很麻利地脱下他的外袍,又解开里衣……

  “别脱了,我冷!”惊鸿一瞥间,他看见陈亦铎闪光的眼睛,露出野兽般的凶光,红唇微微张开,甚至能看见里面蓄势待发的牙齿。

  洛青一紧张,酒醒了一半儿:“陈亦铎,你要干嘛?”

  “嘘——这种时候不能说话?”

  “什么……唔——”一个热吻打断了他的问话。

  懵懵懂懂间,他被吻的双腿发软,无师自通地松开牙关,用同样的方式回应……

  他听见对方喘息着,声音沙哑:“哥哥……唔……老实点儿,不然要吃苦头!”

  ……

  第二天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洛青站都站不稳,一迈步就浑身打哆嗦,想起昨晚被陈亦铎那样对待,心里恼怒的很。

  小魔头却分外活跃,心情格外的好,又擦桌子又扫地,还勉为其难的给他熬了粥。

  “陈亦铎,你……你欺人太甚!”

  陈亦铎充耳不闻,径自出门了,逛到晌午才回来,给他带了烧鸡和肘子。

  洛青躺在床上兀自羞愧,见他回来闭目装睡。

  小魔头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爬上来捏住他鼻子又捂住嘴,洛青没法,只得睁眼,惊鸿一瞥,被那漆黑的眸子烫的觳觫了一下。

  ——看在你貌美如花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了。

  他推开陈亦铎,艰难地起身下地,挪到桌前吃饭。

  陈亦铎调侃道:“怎么不坐,站着吃多累呀!”

  “滚——”

  他冷着脸低头吃肘子,再说下去饭都吃不进去了。

  陈亦铎捂着肚子,笑趴在床上……

  那天起,两人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消除了,他曾惶惶不可终日,担心陈亦铎只是感激、利用、甚至欺骗。

  进而时不时盘算着若有一天他不告而别,自己该怎样度过余下的时间。

  这些可怕的蚀心之毒,终于在一次次亲密相拥、抵死缠绵中化解消散——

  陈亦铎是喜欢他的,很喜欢很喜欢,这才是他肯留下的原因。

  清明时,他们准备出发去凉州,只带两匹马,以及全部银两。

  彼时薛孟染已经回来了,欢天喜地的带着子期姑娘来认门,还拿了薛母烙的二十张饼。

  洛青本来担心陈亦铎又出言不逊,不料他倒装的一本正经,左一个薛公子,右一个薛仙君,把薛孟染捧的面上有光。

  看见他俩又整装待发,薛孟染羡慕不已:“慧虚,下次去哪儿,咱们四个人搭伴走吧!”

  下次的计划已经定好了,只是洛青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地名。

  出发那天薛孟染又来相送,恋恋不舍的直送到城郊十里:“慧虚,我怎么觉得像把你远嫁了一样!”

  “薛大嘴,你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分别后,他们东出阳关,一路缓行,走了四个多月才到凉州。

  到了地方,洛青却傻眼了,凉州城苍凉破败,人烟稀少,隔三差五就被吐蕃和突厥人劫掠一场。

  好不容易找个住的地方,掌柜伙计三天两头歇业避祸,吃喝都得自理。

  “陈亦铎,你是不是就喜欢这种……像……打猎那种?”

  词不达意的一句话,陈亦铎却听懂了:“傻子,你不懂!”

  他是越来越不懂了,成天丢三落四,陈亦铎说话快了他就转不过弯儿。

  “唉,我越来越傻了!”

  陈亦铎嗤嗤笑了一通,起身出门了。

  他这些天早出晚归,别人是躲避战乱,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追着那些吐蕃人、突厥人跑。

  晃荡了一个多月,竟然被几个小头领奉为座上宾,成天厮混,人家不来他就出城去大本营找。

  洛青不解道:“这些人总来抢劫,凉州城的百姓都恨死了,你为何要跟他们交好?”

  “为了这个!”陈亦铎解开包袱,一件一件给他看:“突厥宝刀,藏红花,麝香,熊胆,松茸、青稞酒……”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这小魔头善恶观念很模糊,只要不害人洛青就由他去了。

  在凉州城盘桓了四个多月,他们买了三匹骆驼驮着收来的东西往回走。

  一路上碰见好些商队,互相交换商品,听到很多不可思议的奇闻乐事,待回到析城,已经是隆冬时节。

  薛孟染一见,惊道:“你俩怎么变成这样?”

  两人风吹日晒,皮肤颜色都深了好几度——陈亦铎还好,特别是洛青,巍巍然犹如一条莽汉,不复当年清秀模样。

  “过完年我们要走一趟龟兹,一起去吗?”

  薛孟染惊悚摇头:“不去,子期可受不了这个苦。”

  【作者有话说:被锁修改后重新发的,宝宝们请享用。】第六十八章 我死后,你要去哪儿?

  他们赶在年前卖完了东西,洛青想把旧家具换了,陈亦铎却不同意:“傻子,你还要在这儿住多久?”

  洛青思索了半天,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心里油然而升一种悲凉。

  “你只能活两三年了,换家具做什么?”

  “我……我以为时间还长,已经过去四年了?”洛青眼角转泪:“陈亦铎,我死后,你要去哪儿?”

  陈亦铎皱着眉头想了想:“反正不在这儿——这是你喜欢的地方,我可不喜欢!”

  他又问:“傻子,你心里怨我吗?”

  洛青笑了:“我怎么会怨你,感谢你还来不及,要不是你陪着,我该过的多无聊,说不定早就死了!”

  “我可不是白陪你,你都已经偿还我了……今天晚上继续偿还!”

  洛青别过脸,叹了口气。

  “傻子,你真的变黑了,等咱们从龟兹回来就别走了,我还是喜欢你水白水白的样子!”

  洛青操起茶碗泼了他一身……

  “人变傻了脾气也见长,等你神志不清的时候,我会一件件跟你算账!”

  洛青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越是着急,他越是转不动脑子。

  陈亦铎看他想的辛苦,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腰,贴在耳边说:“去做饭吧——我要吃葫芦鸡、馒头,和你!”

  洛青咯咯笑起来,起身去杀鸡做饭……

  除夕那天,忙完家务,陈亦铎又在树上栓了一条红布——雪玲云杉长势喜人,为了给它保暖,陈亦铎在树身上缠了一匹金锦。

  洛青觉得真是浪费,他却说:“我喜欢的东西,就该用最好的。”

  在陈亦铎不注意的时候,他反反复复数着树上的红布条,数过三之后,大脑竟一片空白。

  紫沙曼荼已经深入骨髓,一些很平常的事都记不住了——

  这对陈亦铎来说真是残忍,自己傻了什么都不知道,他却要眼睁睁看着,还要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大年初一,他把用红布包裹的礼物塞到陈亦铎手里。

  “这是什么?”小魔头饶有兴味地拆开,看见那两面鼓,目光僵滞了。

  “这两面鼓威力很大,没有灵力也能用——以后你就贴身带着,遇见危险就敲响!”

  “这不是你的法器吗,你就在身边,我拿着有何用?”

  “我也不会总在你身边,你带着它我会安心——哎……别敲,会地动山摇——”

  陈亦铎一脸坏笑,举起鼓来作势又要敲。

  “别敲——”洛青扑上去夺鼓,两人扭成一团……

  晌午时分,竟来了两个龟兹僧人化缘——因为正打算去龟兹,洛青把他们让进屋,好生招待了一番,顺势打听起龟兹风俗。

  龟兹举国信佛,还出了一位远赴汉地的大德高僧,与大唐好多佛寺也有宗教往来——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儒家和道家。

  一个僧人道:“西域近几年兴起道教的一个新门派,叫做楼观宗门,他们擅用法术,还参与了几次小国战争,现在已经门徒数十万了!”

  洛青的心一激灵:“这楼观宗门的宗主是谁?”

  “他们的宗主很神秘,谁都没见过——楼观宗门的总舵就在……”

  “哥哥,你去买只鸡来!”陈亦铎突然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话。

  “奥,他们说起楼观宗门……”

  “快去吧!”

  洛青出门,在析城街上转了好几圈,也没看见一个卖鸡的,只得空手而归。

  那两个僧人已经走了,陈亦铎正坐在地上磨一把突厥宝刀,殷红的嘴唇紧抿,一副忧心匆匆的样子。

  “陈亦铎,你怎么了?”洛青蹲在他对面,忽然对他心生怜悯:“听到楼观宗门的消息,心里不好受吗?”

  黑眸一闪,陈亦铎生硬地答道:“没有!以后不要再提起了!”

  “哦,我没买到鸡!”

  “傻子,大年初一哪有卖鸡的!”

  他反应了好久,才责备道:“你又骗我?”

  “谁叫你这么好骗?”

  洛青默默回屋,琢磨着烧什么饭,陈亦铎却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咯咯笑着,扛起他原地转圈儿。

  “哎——放我下来……”

  他把他放在桌上,轻声问:“傻子,你生气了?”

  “没有,我在想该吃什么!”

  对方眸光一闪:“吃你呀!”

##YQZW5#.C O M#言情#中文网

  说完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丢到床上:“傻子,你脱衣服太慢了,我来……”

  灵巧的手在他怀里抓来抓去,洛青哈哈大笑起来:“别……别……痒——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他手忙脚乱地褪下外衣时,陈亦铎已经脱了里衣,猛地扑上来,噘住了他的嘴——

  过了正月,薛孟染回来了:“慧虚,陈亦铎,我跟子期要成亲了,定在三月初七。”

  洛青皱眉思索了好久,才想起子期是谁:“我们恐怕去不了——现在开始走,也得走一年吧!”

  “让大师兄和莫师兄带你们御剑飞行啊!”

  洛青撇嘴,陈亦铎代他答道:“不必了,不要恶心到他们!”

  薛孟染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三月初,薛孟染他们回家办喜事,洛青和陈亦铎备了一份贺礼送给他。

  两人定好四月中旬出发,陈亦铎开始出去采买物品,准备行程。

  洛青做好一碗菌汤,他看着瓶瓶罐罐的调料,发起呆来——也不知站了多久。

  陈亦铎回来了,见他站着一动不动,搁下手中马鞍:“你被人施了定身咒?”

  洛青回过神儿来:“哦,我……我忘了有没有放盐……”

  “你尝一下不就行了?”陈亦铎舀起一勺喝了:“嗯~味道不错,你尝尝!”

  “是吗?”洛青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噗——的一下全吐了:“陈亦铎,你又骗我!”

  陈亦铎憋着笑:“谁让你好骗——我让你喝你就喝?”

  洛青胀红了脸,吭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陈亦铎把他推到旁边凳子上。

  “傻子,你歇会儿,我来做!”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上一章 章节目录
《鬼王印》新章节尽在“言情中文网”,如遇小说章节不全,请退出百度阅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