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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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雁荡山位于浙江温州境内,背依括苍山,面朝海湾,以峭拔险怪而闻名,素有“海上名山”、“寰中绝胜”之誉,乃是东南第一山。雁荡以峰、洞、岩、石、瀑、潭、嶂最为特异。奇峰怪石,悬崖叠嶂,崇耸嵯峨;古洞石室,茂林幽径,曲折迂回;飞瀑流泉,碧潭清涧,若带如练。雁荡山景观诸多,尤以东南部的灵峰、灵岩和大龙湫最为出名,号为“雁荡三绝”。

南方盟中的雁荡派祖师潜修于此,练成绝世武功后,便以雁荡为派,百年不绝。门人均居于灵峰合掌峰的天峰洞内,里面倚势造了九层楼台,号为九奇楼,周围北斗洞等奇洞,也有清澈澄碧的凝碧潭,地势陡峭,景致绝佳。

天苍云平日最爱雁荡风光,经常前来,春夏看云海、赏山花、听飞瀑流泉。秋看满山红叶,长空雁阵。他与雁荡新任掌门楚汉汶混得极熟,要不是雁荡派以女子居多,多有不便,只怕要长住不走了。

今日他却无心玩赏风景,带着南方盟八名高手展开轻功在山中飞掠。昨日忽然得到消息,风云教要大举进攻雁荡派,天苍云顿时大惊,雁荡派因开山祖师为女子,派中大都为女弟子,虽有武功高强者,可总是难敌邪魔之狠毒。新任掌门楚汉汶是门中少数男弟子,经验尚浅,所以风云教才会特地拿雁荡派开刀。

刚到灵峰脚下,就看见一群人正在忙碌,领头的正是楚汉汶,忙得满头大汗,指挥挑夫从车上搬了各色货物,装运成担,往灵峰上挑。

天苍云瞠目结舌,“汉汶,你打算在灵峰开店不成?”

楚汉汶一见是他,开心地跳到面前,“不是啦,每次下山我都得替师伯师叔师妹们带衣料胭脂水粉首饰什么的,烦死了,这回一次买个足,人人有份不落空,省得下回再带。”

天苍云一把夺下他肩上的包袱,“风云教就快杀上山了,你还有心思忙运货?”

“什么?”楚汉汶一下子慌了手脚,“我们雁荡派哪里得罪风云教了?不成,我得回去加强戒备……”

天苍云又好气又好笑,“瞧你慌张的模样,哪像个掌门?镇定些,我已飞鸽传书给南方盟各门派的高手赶来救援,一两日就到。这次风云教出击雁荡,多半是别有用心,引诱各方高手的伎俩,我们须两手准备,以免到时被动。”

楚汉汶与他素来亲厚,也不怕丢脸,挠头道:“怎么两手准备……”

话音未落,天苍云脸色一变,“峰顶出了事!”拎起楚汉汶,一提真气,向灵峰飞驰,身后八名高手紧紧跟随。

众人转眼便已上了峰顶,定睛看时,雁荡派门前的空地上,双方正在混战。雁荡派显然突遭袭击,仓促应战,连最拿手的龙湫飞瀑剑阵都来不及布,就被分割成几群,无法相互接应,自然落了下风。已有不少年轻的女弟子受伤被抓,全仗着派中几名长辈苦苦支撑,保护其他的弟子,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天苍云急掠而上,身法如电,在人群中迅捷穿梭,指戳掌击,霎时打倒十余名风云教徒,雁荡派压力一松,腾出手来去救护受伤的弟子。南方盟的八位高手齐齐扑上,看押雁荡派被俘弟子的教众哪是他们的对手,转眼就被打得四散星逃。

陡然间,冷芒乍起,暴雨般狂袭而来,从背后扑向楚汉汶。

天苍云大惊失色,纵身飞跃,叫道:“汉汶小心!”

楚汉汶发现时,已躲闪不及,银月弯钩化为梅花之形,封住了前后左右,冷气笼住了全身,寒彻骨髓。

天苍云向来视楚汉汶如手足,见他遇险,顿时心若油煎,想也没想,一扬手,乌金索立出,缠住楚汉汶的腰,用力一拉。楚汉汶一个踉跄,跌入天苍云怀中。

似疾风卷过,银钩倏地飞回,银影一闪,水若风已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依旧绝色,只是颜容雪白,飘若悠云,眸光幽静,所过处,日光仿佛也变也成了清冷的月光。峰上云雾缭绕,更显得他整个人如蒙了一层淡烟,朦胧不清。

天苍云心中凛然,一瞧水若风狠厉怨毒的目光,立刻明白,水若风心高气傲,输了他一招,怀恨在心,故意攻打雁荡派,引他现身。想不到为了对付自己,水若风竟然袭杀那么多无辜之人,不禁大怒。

心念电转,已有主意,顺手将楚汉汶护在身后,漫不在意地笑了笑,“月圣使,咱们又见面了。承蒙阁下对我忆念在心,时刻不忘,设局相邀,天苍云真是三生有幸。这次见面礼是什么?不过肯定不会是炸药了,哈哈哈……”

他知道水若风极为骄傲,如果出言轻慢,必会引起对方的怒火,矛头便转向自己,不会再为难雁荡派。

果然,水若风听出嘲讽之意,杀气陡盛,一翻腕,亮出掌中鸡蛋大小的漆黑圆弹,冷笑道:“你用雷火丸破了我的阵,那就尝尝我的天雷弹!”一挥手,圆弹呼啸着飞来。他的属下也各自掏出天雷弹,向众人射来。

天苍云勃然变色,急叫:“快闪,不能接。”纵身后跃,天雷弹落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轰然爆炸,石崩土翻,烟尘直冲上天空,地面炸出一个大坑。

轰响之声不绝,天雷弹四处炸开,雁荡派门人四处躲避奔逃。可这是在灵峰顶上,空地处十分狭小,三面绝壁,稍不留神,便会跌下深渊。天雷弹不比小小的雷火丸,不但威力惊人,而且火药中杂有细小的铁片,爆炸时迸射出,锋利异常,不少未及躲闪的雁荡派弟子都中了飞掠的铁片,惨呼声一片。

天苍云厉声道:“水若风,这里太小,你要是再扔天雷弹,会炸死你们自己人的……”

水若风冷冷道:“只要杀了你,死几个人算什么!”一声令下,第二波天雷弹又至。

天苍云见势不妙,叫道:“汉汶,快带他们进九奇楼!”

一语惊醒楚汉汶,暗骂自己愚笨,九奇楼建在天峰洞内,易守难攻,只要关了底层无上妙境的大门死守,风云教根本攻不进来。洞内有漱玉、石釜、洗心三泉,又有存粮,坚守一年都没问题,急忙传令。

雁荡众人立时向九奇楼退入,南方盟八大高手帮着救助,满天爆炸声中,天苍云飞来掠去,一条乌金索犹如长臂,到处卷了人向九奇楼里扔,尘土弥漫,遮天蔽日,已看不到水若风。

天苍云也不管,只顾救人。烟尘中忽见楚汉汶的身影依稀在悬崖边晃动,连忙一掠而至,抓住他的肩头,“你走错方向了,九奇楼在后面……”

手一碰到楚汉汶僵硬的身体,便知他被点了穴道,猛然银影疾现,水若风一掌迅捷无伦向楚汉汶胸口拍下。

天苍云脑中灵光一闪,这是圈套,要是救,自己肯定中计,要是不救,楚汉汶必死!

危急时刻,根本容不得多想,天苍云纵声长啸,左手猛拉楚汉汶,右掌运足功力,向水若风头顶力拍!

哪知水若风忽然掌力一转,改拍向楚汉汶的手肘。楚汉汶无法自主,身不由己抬手劈向天苍云,想示警,可哑穴也被点了,急得面红耳赤。

天苍云知道他这一掌不过是水若风借力而击,劲力有限,毫不在意,恼恨水若风心性歹毒,还处处针对楚汉汶,立意要打倒此人,掌势丝毫不停。

突然感觉异样,心知不对,再躲闪已经来不及,只觉口鼻一木,立时全身暖洋洋如沐春风,力气已提不上来。掌缘碰到水若风胸口,却已毫无劲力。

专化高手精气神的三绝散!

天苍云深知这种毒药的厉害,生怕楚汉汶也沾染上,奋起最后的力气横身一撞,硬将他撞出一丈多远。

就在此时,水若风一掌猛然拍下,天苍云全身乏力,行动迟缓,哪里躲得了?“蓬”的正中胸口,一口血直喷出来,踉踉跄跄后退。再退两步,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水若风清冷如泉的眸中射出凌厉的杀气,一步步逼近,冷笑道:“去死吧,天苍云!”猛发一掌,打得天苍云如断线风筝一样,跌下了悬崖。

大仇得报,水若风心畅意快,忍不住纵声大笑:“哈哈哈……”

笑声未绝,突觉脚腕上一紧,身不由己跟着跌向悬崖。百忙中一低头,那乌金索不知何时缠住了脚腕。水若风惊得魂飞天外,拼命向后力仰,欲稳住身形。可是他运了十成功力击中天苍云,势狂力足,哪里还挣得回来?长呼声中,硬生生被拽下了深谷。

不知过了多久,天苍云悠悠醒来,只觉全身冰寒,若无所依。稍一动,一股冷水直灌入口鼻,睁眼看时,竟然浸泡在水中,沉浮不已。

想不到深谷底是一个大水潭,这才救了自己的性命。

游目四顾,但见四围削壁天成,高数百丈,又滑又陡,险峻已极。一条大瀑布从半空崖壁落下,轰声如雷,映日成虹。硕大的水柱如狂龙怒吼,轰然直捣潭中,沸腾四散,激起阵阵浪涛,一波波冲向岸边,顺带也将他推到浅岸处。

天苍云手足酸软,丹田空如悬竹,心知是中了三绝散的结果,想起水若风的狠毒狡诈,不禁一寒。若是留着此人,将来必成武林正道的一大害,所以在跌落的一瞬间,甩出乌金索,来个同归于尽。自己既然活着,想必他也没死。不如找到他,来个先下手为强,趁他没醒时杀了再说。这虽然不合大侠的做人准则,可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翻身要爬上岸,忽觉手上乌金索一沉,顺手一提,一片银色衣衫从旁边漂来,竟然是水若风,脚腕上还缠着乌金索。

天苍云一惊,只怕水若风装死诱骗,用力抖动乌金索,水若风毫无反应,随绳索在水中荡来飘去。天苍云小心地收回乌金索,慢慢将水若风拉近,见他脸色雪白发青,双眸紧阖,显然昏迷不醒。

只要在一石砸中水若风的脑袋,便可杀了这个祸害,可天苍云举起了石头,却砸不下去。他平生坦荡,光明磊落,从未做过暗算的勾当,也最不喜杀人,出道江湖这么多年,杀的人寥寥可数。盯着水若风皎洁如月的面容,犹豫再三,还是下不了手。

再仔细一看,水若风手足的姿势有点奇怪,探手摸了摸,原来他双腿都摔脱了臼,一条手臂也摔断了。想来是因为被乌金索缠住,无法运力自救,当即放心,起身走上岸,顺便将水若风也拉了上来。

一用力,胸口受了震动,十分疼痛,看来内伤不轻。天苍云摸摸身边,幸而还有两粒专治内伤的九转返魂丹,便吃了一粒,坐在石上闭目养神。

精神稍复,目光又落在水若风脸上,心中奇怪,如此绝代风华之人,却心狠手辣,回忆起灵峰上雷火轰炸的场景,犹自心有余悸。

他生性疏淡,爱玩爱笑,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也从不记仇,虽然水若风下三绝散害他武功全失,却还是恨不起来。

眼光忽然瞥见水若风裸露在外的肩头有一道道鲜红的长痕,天苍云江湖经验丰富,一看就认出那鞭打后留下的,不禁大为奇怪。月圣使在风云教地位何等尊崇,居然会遭鞭打,当真是匪夷所思。

此时虽已是夏初,谷底却阴寒透骨,比山峰冷得多,湿衣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还好火石没丢,天苍云寻了些枯枝点燃,将衣服全部脱下,挂在火上烘烤。心下叹气,若是在平时,岂会如此费力?运气三转,早已烘干了。

一回头,见水若风半身泡在水里。这潭水碧如澄靛,可是奇寒彻骨,时间长了,非冻伤脏腑不可。若要他见死不救,怎么也良心不安,微一迟疑,走过去将水若风拖到干燥的地面上,动手脱衣。

手触到肌肤,只觉光滑细润,极有弹性,脖颈纤长,锁骨玲珑,似羊脂玉雕出,不禁一呆,眼睛有点发花。他向来倜傥不羁,常在风月场所出没,虽说是逢场做戏,可也见多知广,还从未见过生得如此精致绝美的人,甚至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谁知上身衣裳一解开,触目尽是累累鞭伤,背部胸口连成一片,有的还未收口,水泡得肿起,一丝丝血水渗了出来。

这么精致美丽的人,竟然惨遭这般折磨,看来在魔教的日子过得真不容易……

天苍云天生心肠软,见不得人受苦,心中老大不忍,犹豫片刻,小心翼翼脱去水若风所有的湿衣,不禁眼前一亮。水若风身体宛若玉雕一般,肢体修长匀称,清劲柔韧,散发着一种致命的优雅和完美。

那些丑陋的伤痕像蛇一样蜿蜒在如此精美的躯体上,越显得残忍与冷酷。

天苍云只觉心头一阵怆然,生命可贵,为何武林中人不知道珍惜?血腥、杀戮、报仇、灭门,甚至是滥杀无辜,人人习以为常……

五年前,他出任南方盟的盟主,最大的心愿就是制止杀戮,南方九省各门派组成的联盟,在最大程度上减少了相互仇杀。而对外,以九省的门派的力量,武林中人也极少敢挑战。他花费了无数的心血,总算保得三年来各方平安。

很累,也不知道自己能支持多久,但是,只要他能撑,就会支撑下去,直到,死而后已……

自己的做法无异于螳臂挡车,在别人的眼里简直可笑之极,他不在乎名誉,也无所谓值不值得,只是天生的不忍,如此而已……

就像现在,明知道救了水若风,就如同农夫救了一条蛇,可是如果不救,对方就可能死在前面。见死不救,这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叹了口气,在附近寻了几味治伤的草药,嚼烂了,涂在水若风的伤口上,又拿了他的衣衫在潭水中洗去血迹,放在火上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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