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原来……如此吗？”萧泽将手上的日记本放下, 双眼微垂，任由黑色的碎发将他半张脸都掩盖住。
沈绾站在一边, 静静地看着他。隐约间，她似乎看到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自他眼角处的位置落了下来，很快滴落在地上，隐匿在公园的泥土之中。
她的眼眸微微暗了暗，终究没有说什么, 只是调转了视线，再度抬头，朝天空看去。此时，那轮红日已彻底落下, 夕阳的余晖被黑暗所吞噬，夜幕降临, 原本湛蓝的天空也泛着墨色，蓝与黑混杂。
“呼……”萧泽用食指轻轻拂过眼角, 而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头朝沈绾看去, 神色渐渐肃穆下来。“绾绾, 你相信我吗？”
沈绾低下头来看他, 微微歪头，面无表情说道：“要是不相信你，你觉得我会把爸爸的日记本给你看？”
萧泽顿时哑口，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也对。”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后才再度开口，“绾绾，你之前的猜想大部分都正确，但是有一点，你却猜错了。”
“猜错了？”沈绾不由微微一怔。
萧泽点点头，紧跟着微微凝眸，专注地看着她，“你之前说，老师想给洛夫人补一个蜜月，才会带着洛夫人一起出去的，对吧？但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洛夫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事情了，也早就知道我和老师在暗地里做的研究。你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吗？老师是受到了洛夫人的资助，又接受了洛夫人的委托，才开始这项研究的。其实老师以前从来不知道还有‘他们’的存在，他是从洛夫人口中得知，又接受了她的委托，才开始了研究。”
沈绾微微张嘴，瞳孔因惊讶而逐渐缩紧。
“然而，既然要进行研究，肯定需要研究的样本。那么你知道，这个样本在哪里吗？”
沈绾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脸色在刹那间褪去了血色，一瞬变得惨白。“你、你的意思是！”
“看来你也猜到了？”萧泽挑起嘴角笑了笑，又瞬间将上扬的唇角拉平，眼眸眯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肃穆无比，“没错，那个样本，就在洛夫人的身上！”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猜测都在沈绾的脑中闪现，却又很快消匿无踪。她的脑子里出现了黎初云、黎初晴和詹露，又将她们的身形一一隐去，最终，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跟着总结道：“也就是说，洛阿姨从前也是被‘他们’盯上的目标？”
萧泽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沈绾不由看了看他手里的日记本，随即皱眉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爸爸的这本日记里没有记载？”
闻言，萧泽低下头，将日记本快速翻了几页，发现确实没有记录，倒也没有多么奇怪。他稍微想了想，而后轻声解释道：“老师之所以没有将这些事写上去，一方面是出于对洛夫人的保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当时时间太过仓促，来不及写太多。”
沈绾微微一怔，随后想到了日记本里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和结果，倒也接受了这个解释。要写这么多东西，需要花费的时间肯定不少，但她爸爸当时却危在旦夕，分秒必争，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萧泽接着道：“当初在研究所的保险柜里被烧毁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真正的资料都放在我那里存着。不过老师大概是担心日后有个万一，本着未雨绸缪的考量，才将这些实验的记录和结果都誊写在了日记本上。”
“……那洛阿姨，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绾微微蹙眉，迟疑着问道。
萧泽缓了口气，随后苦笑着道：“这件事，我也是从老师那里听说的。听老师说，他第一次遇见洛夫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处于被控制的状态了，而且这个状态持续了很多年。早在洛夫人没有嫁给孟一鸣之前，她就已经被控制，之后莫名其妙就选择了孟一鸣作为结婚对象。不过，洛夫人毕竟意志强大，没过几年就挣扎着清醒了过来，然后坚定地跟孟一鸣离了婚。但是离婚之后，她很担心自己会再一次被控制，于是没有带走洛靳城，而是一个人回到了洛家，打算等解决了问题之后，再回去接他。”
“不过，那个时候洛夫人大概也没想到，她只是放手了几年，居然会发生那样的惨剧。洛靳城他——”
“够了。”沈绾面无表情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萧泽微微一怔，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也不想听他的那段过去。但问题是，这么一味地掩盖，完全解决不了问题。你也有自己的伤疤，所以也该知道……”
“正因为我也有不想让人揭开的伤疤，我才清楚地知道，倘若不是出自自己的意愿，却被人强硬地揭开自己惨痛的过去，那会有多么痛苦。你不是也很清楚吗？”沈绾轻声接口，而后抬眸静静地看着他，“你不是也有自己的伤疤吗？”
萧泽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扶额苦笑道：“你忘了是谁揭我伤疤的了？揭我伤疤就可以，揭洛靳城的就不行，我说，你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沈绾一脸冷漠，“哦。”
萧泽：“……”
“算了，本人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他悻悻地撇了撇嘴，逞了点口舌之快，而后迅速转移了话题，“总之，那个时候，洛夫人是知道老师被‘他们’盯上的事情，想要保护老师，才会跟老师一起走的。不过，她怕你们两个小孩子担心，所以才骗你们说他们去度蜜月了。但其实嘛……”萧泽叹了口气，摊了摊手。
沈绾微微抿唇，“其实是出去避难吗？”
“差不多吧。”说到这里，萧泽的眼底带了点自责与痛苦，“那时，老师和洛夫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能耐，还以为只是普通的人为谋杀。人为制造的谋杀嘛，再怎么可怕再怎么避无可避，也不过就是枪杀了吧。他们理所当然地想着，倘若是人为的，那么只要逃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就可以了……之所以会去雪山那种地方，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不过，老师却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连自然都可以操控。这是怎样可怕的力量？”
“……难道你不知道吗？”突然，沈绾面无表情地问出了这么个问题。她直直盯着萧泽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的眼底，“你不是对‘他们’做了彻底的研究？却连这个也不知道？”
“我……”萧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双眼在瞬间失去了焦距，涣散无光，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之中，神色有些扭曲，“我不知道……”
见状，沈绾皱了皱眉，到底没有继续逼问下去，只是沉默着，等到他稍微缓过劲来，神色从痛苦转向了平静之后，才换了个话题问道：“林朗会做出那种事，是不是也是出于你的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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