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詹鸿飞喘着气飞奔出了病房, 刚经过转角时，却撞上了一个人。他正憋着一股气, 此时又突然跟人撞上，脑中仅剩的那根神经瞬间断裂了。
他顾不得现在还是在医院，嘶哑地低吼出声：“你没长眼睛吗！”
撞到他的来人静静地看着他，闻言长长叹了口气，“你觉得我有没有长眼睛？”
詹鸿飞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顿时一怔，忍不住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来人，呆愣道：“……哥？”
詹玉平看着他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苍白到极点的脸色，不由再次叹了口气。他无奈地笑了笑, 屈指在他脑门上一弹，眯眼道：“你是不是没长脑子？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 那种女人不值得你去喜欢？”
詹鸿飞捂住被弹痛的额头，闻言立时睁大眼睛, 恼怒道：“哥！就算你是我哥, 我也不允许你侮辱初云！”
詹玉平眯起眼, 上下打量着他，而后嗤笑道：“你没听到她刚才说的？这女人都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又一心一意地爱着他，你何必去惹这一身骚？”
听了詹玉平的话，詹鸿飞又是一愣, 忍不住狐疑道：“哥，你怎么知道初云怀孕了？难道说……”他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大，“你刚刚在门外偷听？！”
“咳。”詹玉平握拳挡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而后快速转移了话题，“不管我是不是偷听的，反正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对吧？刚才那女人的话，我也听到了。她摆明了就是不喜欢你，你何必非要上杆子推销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改明儿哥给你找个更好的……”
“哥。”詹鸿飞阴下脸，冷冰冰开口，“别说了。”
詹玉平住了嘴，抬头看见詹鸿飞脸上的冷意，顿时愣住了。詹鸿飞从来都很敬重他这个哥哥，平时就算被他训斥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反驳，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冷着脸了。詹鸿飞给他脸色看，这还是第一次。
詹鸿飞低下头，遮住了眼底扭曲的苦痛，只压低了声音，隐忍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的。”
詹玉平顿时被他气笑了，忍不住恨铁不成钢道：“你真是脑抽了不成！为了这么一个女人……”
“哥，初云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詹鸿飞低声再度截断了他的话，“她从前……”说到这里，他蓦然间微微闭眼，然而脸上仍然有一抹掩不住的痛楚一闪而逝。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初云。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弃的。
哪怕一次次地被伤到鲜血淋漓，哪怕承受多少她的语言攻击，他也不会放弃。
因为……
詹鸿飞蓦然想起了从前总是带着和善微笑的黎初云，想到了乐于行善、时常救助野猫野狗的黎初云，想到了……
温柔地看着他，叫着他学长的黎初云。
爱情这个东西，大概先沦陷的人，总是会输的一败涂地吧。
几天后，沈绾瞒着洛靳城，又偷偷去见了黎初云。这次沈绾很幸运，见到黎初云时，她是一个人。
詹鸿飞不在，看似热心的孟一鸣也不知去了哪里。
沈绾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而后在她边上坐下，静静凝视着她。
黎初云仍旧是那副冷漠的模样，这一次，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侧过头，沉默地看着窗外。
沈绾没有在意，只沉下眼眸，直截了当道：“黎初云，你为什么会改变？”
闻言，黎初云总算有了反应。她小幅度地转头，瞥了她一眼，而后轻声说道：“你相信命运吗？”
沈绾顿时怔住。
黎初云重又回过头去，静静注视着窗外一碧如洗的湛蓝天空，眼眸毫无波澜，“我从前不信。但是现在，我信了。”
沈绾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你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想。但是我害怕。”
黎初云干脆的肯定答案顿时让沈绾意外了下。她稍稍皱起眉，很快又舒展开，而后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如果我能帮你呢？”
“你帮不了我。”黎初云的眼底忽然显出了几分疲惫，几许挣扎，但很快又重归平静。她轻声说道：“没有人能帮我，我只能像现在这样，痛苦地活下去。”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只有努力过，才能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沈绾劝诫的话在黎初云突兀扭头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中消弭。
“我努力了。”黎初云面无表情，眼神灰败。那是在绝境之中，丧失了一切斗志与希望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现在，我终于认清了现实。”
沈绾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到底还是在她这样眼神的注视下，哑口无言。她站了起来，在边上站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黎初云，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如果有一天，你能够重拾希望的话……不。”沈绾说到一半，却将原来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而后沉下眼眸，声音越发低了下去，“‘他们’应该已经盯上我了。如果，我能一直保持理智，等到了即将回击的时候……你愿意来帮我吗？”
黎初云沉默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似乎毫无动容。但就在沈绾抿着唇，心底生出几分失望，以为她这是无声的拒绝时，她忽然开口了，“如果你真的能做到的话……我当然会帮你。”
她比谁都渴望自由。
“希望你这不是大话吧。‘他们’不是常人所能推测的，甚至我都无法想象，世界上居然还会这样的一种存在。‘他们’扰乱了我的生活，让我成为了‘他们’的傀儡，我比谁都痛恨‘他们’。”
“沈绾，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趁着我现在还算清醒，有些事情，还能够透露给你一些。”黎初云微微阖上双眼，脸上显出了几分明显的疲惫。
沈绾敛下眼眸，冷静道：“现在，‘他们’没有监视你吗？”
“我不知道。”黎初云淡淡说道，“我连我们之间的谈话有没有被他们给听到都不知道。说实话，我对现在的情况还是糊里糊涂，甚至都不知道我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绾顿时一怔。
黎初云抬起眼睑，轻瞟了她一眼，又淡淡道：“不过也没关系。既然你说‘他们’已经盯上你了，那么你的底细，‘他们’肯定也都摸清楚了。那么我们之间的对话，也就无所谓会不会被知道了。‘他们’大概连你会来找我这件事，都提前预料到了吧。现在，或许就有某个存在，正在暗地里窥视着……”说到这里，她蓦然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阴测测，格外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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