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隔着车窗和小路看着她，半是得意半是惋惜，得意的是这样自带主角光环的姑娘是自己的女朋友；惋惜的是这样的颜值和气质没能被更多的人认识，倘若她是个演员，那些常年霸屏的小花们会被碾轧得渣滓都不剩。
又有一次，林瑞按照大三的课表，在教室外面等她，下课铃响后，他站在门口目送着一个又一个女生离开，最后教授也走了，保洁阿姨提着水桶来搞卫生，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了，林瑞觉得蹊跷，又接到凌馨的电话，说在大门外的车旁等他。林瑞走出去发动车子，他很想问凌馨为什么她没有出现在她本应出现的大三本科生教室里，但是凌馨把车窗打开，大声用法语念着一首课上刚刚读熟的诗，风把她带着香味的发梢吹到林瑞脸上，于是林瑞被无限的温柔与爱意笼罩着，把一切疑问都丢进风里了。
林瑞家，也就是前面多次写过的武康路1768弄，和凌馨租住的小旅馆相距不过五百米。不过武康路在上海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武康路里是大部分人一生也买不起的庭院，武康路外是寻常市井。
林瑞从未去过凌馨的家，连那条小弄堂凌馨也不让他走进去，只许他在弄堂口等着，林瑞没有问为什么，他猜测她有一个严厉的父亲和爱好网罗一切八卦的母亲，对这个窄弄堂里飞出来的漂亮女儿的交际圈看管得十分严格。
他常在弄堂口的小商店买一根雪糕，边吃边等着凌馨。这时候常常是黄昏，街道上飘着炸猪排和蒸扣肉的香味，那些鸽笼一样的小房间探出一尺来宽的窗台，上面搁着几盆不知哪年栽种下的无名花草，在夏天的晚风里得意地生长着；又有竹竿挑出一排衣架，绿的白的连衣裙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住在这里的多是开出租车的、开裁缝铺的、卖早点的，或者把富余的房间空出来做家庭旅馆的，他们不算富裕，可也不是底层；他们没有向上流动的野心，用勤勉的劳动装点体面。
林瑞有时候心想，他对凌馨的喜欢也许与她的出身有关，她的父母这样勤劳，家教这样严格，吃穿这样朴素，读书又绝顶认真——这与他武康路1768弄的生活多么不同啊，在他自己宽阔又空荡的家中，父亲和来做客的人永远在谈讲着基金、IPO、二级市场，和某某携款潜逃，过海关的时候才发现被限制出境了。
他偶尔在饭桌上说起最近看到的画展或者电影，父亲便关切地问他是不是有投资文化产业的意向，他说没有，这只是看着玩儿。父亲便板起脸来说他每天东游西逛不务正业，于是他就闭上嘴巴，埋头扒饭了——难道一定要有钱赚才可以留心吗？世界上没有单纯的不带有一点功利心的喜欢吗？或者他怀疑，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半生的父亲的心中，还有没有“喜欢”这个词语呢？他更担心随着父亲做上几年生意，自己也会变得像他一样精明而无趣，那该有多么可怕啊。
凌馨的出现，就像她穿着翠绿的睡衣，向他借三块钱买桂花糖粥的样子，是一阵带着植物香味的风。陪父亲谈生意的生活越无趣，他便越频繁地想起这阵风，在陆家嘴的会议室里、在崇明的高尔夫球场、在去新西兰看地产的私人飞机上，或者在武康路1768弄的树荫里，他总是想起这阵翠绿的风，想起她那天眯着近视眼，在学校门口茫然四顾寻找他的样子，于是他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把坐在谈判桌对面的对手搞得一头雾水。
无论当天签下多么巨额的合同，他的成就感都不如看到凌馨从那个狭窄的弄堂里走出来，像小鸟一样飞着扑进他的怀里。他从未像这样频繁地在独处的时候露出笑容，因为只要想起她，他根本做不出微笑以外的表情——这就是真心喜欢吧？林瑞对自己说，这一定就是真心喜欢了。
林瑞的表情，家里人包括阿平都看在眼里，不过父亲觉得这小子一定又和狐朋狗友们出去寻欢作乐了，为了不让他玩物丧志，得多给他分派些工作才好；只有母亲猜测他是交到了非常合心的女朋友。选了一个林先生不在家的日子，边给林瑞盛汤边问他这件事，林瑞痛快地承认了，也讲了她的平凡的家境和天仙似的模样，更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非常情投意合，虽然每天都要见面，却还是刚分开就要想念的。
林瑞的母亲是早年陪伴丈夫一同创业的，有很高的学历和很好的修养，她是不介意女孩的家世的，钱算什么，自家已经这样显赫，也不必用婚姻去结交谁，只要女孩性格人品好便一切都好，于是让林瑞把女友带到家里来见一见。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