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馨笑着说：“我就填一句‘请你说一句对不起’呢？”
徐先生恼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凌馨说：“那我宁愿不离，跟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事小，认下自己没犯过的错事大，凌馨你要知道，你今天胡搅蛮缠的态度让你错过了多少钱，你不如想想一个真正有智慧的女人在这种场合会如何处理，好让自己拿到的东西最多。我真是失望，本想着娶一个广告演员，又美又单纯，现在发现你是又美又愚蠢。女人天天计较这些情啊爱啊的得失就是会显得蠢，所以你看商业上成功的人有几个女人？什么时候人类脑子里这根谈恋爱的弦嘎嘣一声断了就好了，全人类的烦恼都他妈少一半，大家把脑子节约下来做点真正创造价值的事好不好？”
凌馨这时候真后悔小的时候没有好好读书，脑子里没有东西，对方一讲到人类啊商业啊这种词她就发晕，别说吵架了，连回应都做不到，只好站起来。婚前她的身高和徐先生是持平的，生过小孩以后，不知是不是关节伸展开了，足足又长了两厘米，她站在他面前什么也没说便上楼去了。
徐先生还在沙发上坐着发呆，保姆打开厨房的门问：“太太，今天的蘑菇炒小鸡要放几分辣？”见太太不在客厅里，便随手撒了一把辣椒下去。
蘑菇炒小鸡端上桌的时候，凌馨提着女儿的推车下楼了，小孩早就睡醒了，坐在里面呵呵地笑着。徐先生以为她要带小孩下楼散步，说：“先吃饭吧。”凌馨没说什么又上了楼，很快便重新下来，这次拖着行李箱。
徐先生急了：“你不能就这么走吧？”
凌馨笑着：“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我都没撒泼，你也别闹了。我刚才填的空头支票你记着吧，什么时候兑现，我什么时候签字。”
然后她在蘑菇炒小鸡的香味里走出去了，走的时候吞了一口口水，她太饿了，蘑菇太香了，鸡油拌米饭的味道几乎惹得她哭起来。这现世安稳的小生活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丢在身后了，来的时候是这只小箱子，走的时候也是，只是多了一个会哭会笑的小东西，这当然是她的心头肉，可也是麻烦，至少眼前是，她没有办法一边带孩子一边出去工作。
其实她现在的样子也找不到工作。婚后的安逸加上孕期发胖，一米七的个头130斤的体重，如果她是个农妇的话当然是喜人的健壮，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就是灾难级别的笑话。要勉强能上镜，至少要减掉30斤；要上镜漂亮，则要减掉40斤。
在酒店里住了两天后凌馨找了一个便宜公寓安顿下来，第一件添置的家具就是跑步机。既然不能带着孩子去健身房，那么便在家里跑起来吧，节食和减肥药都要一起上，伤肝还是伤肾也顾不得了，所以母乳就要停掉，奶粉虽然算得上一大笔开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七七八八地扣除下来，凌馨发现她本来能支撑两三年的积蓄，现在只够一两年了，其中还有至少三个月的时间用来减肥不能工作。
从来没有这么焦虑过，每天心中只有两件事：体重和银行卡余额。
这时候才知道电影真是害人，它在漆黑的环境里制造出两个小时的梦境，告诉你好人终会渡过难关，一切眼前的磨难都会变成未来的财富，可是现实里，好人也许能渡过难关也许不能，而磨难只是磨难。
如果是在电影里，情节进展到此应该近半了，接下来的半部，或者白马王子出现，救美人于水火，或者事业上来了一个大转机，去银行取几板簇新的钞票啪啪抽打前夫的脸，或者前夫惊觉家庭还是原装的好，借着来看孩子的机会与她重修旧好，或者恶人终于遭到报应，那位深夜电话女士从此事事不顺——可事实是，听说她的公司开了一家又一家，而且真人十分年轻漂亮。
“可真是不按剧情走啊！”凌馨边在跑步机上奋斗边想。
这玫瑰泡影破碎后，一地鸡毛的现实。
4
“可能不会好起来了。”
大约在她搬到新公寓的第三个月，她听到有个声音这么说。不是梦境，可也不是醒着；不是自言自语，可房间里也没有别人。天色是半亮不亮的，温度是半暖不暖的，凌馨躺在枕上闭着眼睛，就是听到有个声音这么说。
三个月里减掉30斤也算不上多难，早起一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米粥，再对着视频跳起操来；下午跑步七公里，晚餐是清水煮萝卜，加一颗虾仁，算是象征性地有点荤腥。称体重则像有强迫症似的，每天称上七八回，开始的日子，那数字是纹丝不动的，凌馨站在体重计上急得眼泪啪啪地滚下来，这委屈是胜过徐先生向她提离婚的。
好在熬过了最初的一周，体重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了，因为瘦得太快，手臂和腹部的皮肤变得松弛，手指在上面划过时的绵软令凌馨提前知道了衰老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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