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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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瞳安静的坐在自己的房间, 没有开灯，屋里黑漆漆的。
他看着窗外飞扬的大雪，很久没有动静。
就这样一直静默的不出声, 待了半晌, 而后才缓慢站起身, 穿好羽绒服，带好毛线帽, 走了两步, 拉开卧室的门。
客厅里, 顾衍正抱着儿子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孟雅和阿姨在厨房共同商讨晚餐的菜谱, 顾瞳站在门口换好鞋，扶着墙，用脚尖点了点地。
他看了眼时间，双手插兜：“哥，嫂子，我出去一趟, 回来的晚，别等我了。”
孟雅端着煲汤的砂锅往门口探着身子：“这个点出去？刚做好的汤, 不先喝一点吗？外面那么冷。”
“不了。”顾瞳把毛线帽往耳朵上拉了拉：“我朋友在楼下等我, 我们约好一起出去跨年。”
“要在外面住吗？”顾衍摇着铃铛问。
顾瞳想了想：“嗯, 应该吧。”
顾衍看着顾瞳：“注意安全，别玩儿的太疯了啊，虽说你现在成年了, 但也不能不听你哥话，要不然我会伤心的。”
“知道了。”顾瞳笑了笑，与向他走来的孟雅碰了碰脸。
自动门打开，一股寒风袭来，顾瞳打了个哆嗦，赶忙把拉链拉到下巴处，围好围巾，埋着脸。
心里很慌，心跳很快，他摸了摸左手上的南红手串和金元宝手绳，给自己打了打气。
刷卡走出小区大门，视线右移，人行道旁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人抽烟，一人低头摁手机，在看到顾瞳之后，分别停下了动作。
顾瞳跑过去，顿时喜笑颜开：“新年快乐。”
吕纯泽欲言又止，喉咙上下一翻，拍了拍顾瞳的肩，笑着说：“新年快乐。”
潘阳闷着头不说话，停顿半刻，又继续自顾自抽烟，被吕纯泽用胳膊肘狠狠杵了一下，才抬起头看了顾瞳一眼，没精打采的抿着嘴，说了句：“嗯，新年快乐。”
顾瞳摸着兜里的银行卡，朝四周望了望：“走吧，我们去车站。”
转身往前跑了两步，停下脚，他知道身后那俩人谁也没有跟上来。
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久，顾瞳才回过头：“纯泽，潘帅。”
“你们答应过我的，要对祁安保密。”顾瞳说。
吕纯泽叹了口气，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潘阳，跟上顾瞳的脚步。
三个人一路无言。
他们坐的是最后一班去往什那海公园的公交车。
临近新年，路上本就不剩什么人，车上干脆连售票员都省了。司机打着哈欠慢悠悠的抓着方向盘，除了他们，后座上还有两个刚加完班抱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瞌睡打的东倒西歪。
顾瞳坐在单人座上，吕纯泽和潘阳站在他身边。
窗户上起了层朦胧雾气，顾瞳看了一会儿，笑了笑，抬手在上面写了个“安”字。
此时的祁安正在宿舍里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系统自带的游戏。
高中毕业前，他选择一直住校，毕业后再搬去吕纯泽给祁馨租好的那间两居室。
顾瞳给他发信息说顾衍和孟雅留他在家里跨年，祁安没多心，简单回了个“嗯”。
没玩儿两局，耐心没了，祁安坐起来一只脚踩着椅子，看向窗外漫天的大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了车，顾瞳向四周认了认路，径直往什那海的正门走。
潘阳憋了一路，实在憋不住了，上前一步拉住顾瞳的胳膊，皱着眉说：“小美瞳，你想清楚了，那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万一他来阴的……”
“没事的。”顾瞳吸了吸冻红的鼻头：“无论他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要能把祁家买回来，钱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李东强本就看不上你。”吕纯泽直言：“你这样冒昧的跟他正面交锋，讨不到好处。”
顾瞳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点嫩红：“我不怕。”
潘阳看着他。
“刚才在家里，我已经给自己打好预防针了。”顾瞳笑了笑：“他应该不会为难我，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老城人可不都像安爷那样朴实，真诚。”吕纯泽说：“李东强的心思谁也摸不透，到时候局面僵死，谈不拢，日后想要再找他，人可未必还会接我们这桩茬。”
“我知道，机会只有一次。”顾瞳弯起眼角，食指往旁边的虚空处狠狠一戳：“办他！”
潘阳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新年前夜，后海的酒吧街一片欢腾。
这里有太多失意的人，喜欢一头扎进云雾缭绕的灯红酒绿里，逃避现世。
尤其跨年这个时间点，正是聚众取暖最好的时机。
震耳欲聋的店铺外，顾瞳沿街一直朝着远处的冰场笔直走去。
气温降到零下，湖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每到这时，强哥就会离开棋牌室，在冰面摆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时而泡茶，时而下棋，时而把养在暖室的蛐蛐们拿出来，看它们在冰天雪地里或斗亡或冻死。
这是他的乐趣。
余光中，直插/进冰面的台阶上出现三个人影。
李东强拿着一枚棋子，搓着光滑的边沿，叼着烟，另一只手里揣的是包了厚布的暖手铜壶。
逆光的黑影越来越近，他眯起眼，在看清来者是谁时，顿时燃起兴致。
站在一旁的蒋铭神情错愕，因为他没在这些人中找见祁安。
顾瞳走到与李东强隔了十米远的位置，停下脚步。
他把帽子摘下来，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虚的，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用手抹了两把额头，顾瞳拎着帽子，抬眼看向面前或站或坐的几个人，视线轻描淡写的扫过蒋铭的脸。
雪花洋洋洒洒落在他们眼前，视线模糊，看不清对方表情，倒是让顾瞳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可真是好奇。”强哥把貂皮大衣披在身上，夹掉烟卷：“就……你们仨？”
听不见对面三个人的回答，李东强笑着，继续说：“祁安为什么没来？老子可是一直在等他。”
“我来也一样。”顾瞳说。
话一出口，吕纯泽和潘阳全愣住了，此时此刻顾瞳的口吻，像极了那个混不吝、谁也不敢怠慢、不敢招惹的祁安。
语气坚韧又蛮硬。
“操。”李东强大笑一声，摇了摇头：“这么说，之前是我误会你了，看来你不止是祁安用来找乐子的工具。”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潘阳撸起袖子嚷完就要往前冲，顾瞳伸手挡了他一下。
“随你怎么想，你就是把我想的再不堪，也影响不到我，更影响不到祁安。”顾瞳说着，壮起胆子移动脚步走近些，换了副谈判的脸色：“强哥，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李东强端着茶杯挑了挑眉：“那就要看你有多大的诚意了。”
顾瞳捋了捋思绪，开口道：“钟鼓巷东头那片儿还有套阳宅，据我所知，那套房子其实更合你的心意，只是比祁宅多了三百多万，手头上的现钱不够，所以你才会退而求其次。”
李东强耸了下肩：“风水方位上没有太大出入，无非是面积上多间房少间房而已。”
顾瞳掏出银行卡，学着祁安的语气，说：“我这里的钱够你买下东头的宅院，来换祁家，不知强哥可否给我这个面子。”
蒋铭看顾瞳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
话音落下后，双方谁都没再开口，空气中隐约能听见的，是身后酒吧街里的音乐和欢闹声。
李东强用目光把顾瞳仔细的上下打量一番，露一排齐齐的黄牙，放下铜壶，把大衣往身前拢了拢，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四目相对，意料之中的，李东强在顾瞳的眼睛里，找到了与祁安身上接近的东西。
李东强依然没有移开目光，与顾瞳对峙道：“要是我不同意呢？”
顾瞳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李东强“哼”了一声：“这桩买卖对我来说好处并没有多少，我又何必为此大动干戈再为手续的事忙活一遍？”
说完这话，李东强扬着下巴，视线依旧充斥着厌恶和鄙弃，可心思却产生了一丝动摇
“强哥。”顾瞳笑了笑：“拜托您。”
李东强这次没接话。
顾瞳说：“祁家对祁安非常重要，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与您达成这笔交易。”
李东强看了顾瞳一眼，走回位子，低头瞅着桌面上的象棋。
这局他没占多少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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