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苡然不再执着于刚才的问题, 她垂眸看着餐碟里被撕成一条一条的鸡腿肉, 眼睛里闪过一丝感动，整颗心脏仿佛都被一股暖流紧紧包裹起来, 暖暖的，热热的。
程慕和见女孩儿垂眸看着桌面，手上没有动作, 不由出声问道。
“怎么不吃啊？”
叶苡然抬起头来，直直地望进程慕和的眼睛, 那双澄澈如水的瞳眸里氤氲着浅浅笑意。
程慕和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眸光微微颤了颤, 抬手摸了一下鼻尖，低声道。
“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在想……”
叶苡然双手撑在桌面上，下颌轻轻抵着手背，侧首凝视着面前的男生，红唇轻启。
“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体贴？”
“哪有。”
程慕和抬眸迎上女孩儿的目光, 粉红色的唇瓣缓缓张开, 轻声回答。
“没有其他女人。”
“诶？”
叶苡然黛眉微挑, 眸光里流露出一丝不解。
“你是唯一的一个可以让我做这些事情的女人。”
程慕和紧紧盯着叶苡然的双眸, 目光灼灼，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蕴藏着无尽的炽热与浓烈。
叶苡然听到男生这句话，神情微微一怔。
她怔怔地凝视着程慕和，好长时间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犹如一座活灵活现的雕塑一样。
脸上表情平静如常, 让人猜不透她此时在想什么。
程慕和说完刚才那句话，就不自觉地移开视线，眸光深处掠过几许赧然。
他以为自己说得够直白了，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女孩儿的任何回应，不由抬眸看向对方。
“怎么了？”
叶苡然俏皮地眨巴几下眼睛，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明媚的弧度。
“所以，我算是你的试验品咯。”
女孩儿唇畔的笑容人畜无害，无辜而又纯澈，低缓的声音里氤氲着促狭笑意。
程慕和：“……”
男生怔愣了一下，担心女孩儿误会，赶紧开口解释。
“不是，你不是试验品。”
叶苡然见男生紧张而又焦灼，额头上隐隐渗出一层汗水，不忍心再逗弄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傻瓜，这么紧张做什么？我逗你玩儿呢。”
程慕和顿时无语，粉润的唇瓣微微嘟起，满是幽怨地看了叶苡然一眼，然后眼睑微垂，纤长浓密的睫毛将眸中所有的情绪悉数遮挡住。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周身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像是被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儿一样，透着一股子委屈跟辛酸。
叶苡然动了动身体，慢慢地凑近程慕和，上身微俯，凝眸注视着男生那张俊脸。
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男生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放柔了声音问道。
“喂，生气啦？”
“没有。我是男人，才不会这么小气。”
程慕和缓缓抬眸，迎上女孩儿的目光，唇瓣微张。
“我就是……”
他说到这里，话音陡然停了下来。
“就是什么？”
叶苡然面露不解，柔声问他。
“没什么。”
程慕和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眼底深处划过一缕懊恼。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叶苡然眉心微蹙，仔细审视着男生面上的神情，心里直犯嘀咕。
“总感觉你有话要对我说。”
程慕和闻言，猛然抬眸。
一双略染红晕的桃花眼微微睁大，像是被对方戳中了心事，有一丝无措隐隐倾泻而出。
那颗心脏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心跳渐渐加速，开始狂跳起来。
“被我猜中啦？有心事？”
叶苡然坐正身体，侧首凝视着男生的侧颜，摆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笑着开口。
“来，跟我说说，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专属垃圾桶。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一定帮你保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做了一个“拉锁”的手势。
程慕和垂眸不语，那张精致的俊脸上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有迟疑，有纠结，有挣扎……
一双剑眉几乎要靠拢在一起，眉间拧成几道褶痕，似乎在艰难地做着心理斗争。
叶苡然坐在他旁边，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出声催促。
程慕和纠结挣扎了两分钟，终于抬眸望进女孩儿的眼睛，唇瓣嗫嚅了几下，缓缓张开。
“如果……”
叶苡然轻挑黛眉。
“我是说，如果现在有人表白，你会接受吗？”
程慕和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压在心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孩儿的眼睛，俊脸微绷，上面写满了紧张跟忐忑。
叶苡然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么突兀的问题，神情微微怔忡。
“这个问题嘛……”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着下颌，认真思索起来。
“唔……我得好好想想。”
“没关系，你慢慢想。”
程慕和屏着呼吸回答。
叶苡然凝眸思忖了片刻，像是找到答案，缓缓开口。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跟我表白的话，我一定不会接受。”
程慕和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女孩儿继续往下说。
“如果是认识，却又不怎么熟悉的人跟我表白，我想，应该也不会接受。”
叶苡然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轻浅弧度。
程慕和闻言，垂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地收拢，眼神里流淌出几许紧张。
“如果是熟悉的人呢？”
他凝声问道。
“如果是熟悉的人跟我表白……”
叶苡然坐直身体，笑着摊开双手，柔声回答。
“在我的认知里，好像没有符合这种条件的人哎。全哥，也就是我的经纪人，你之前见过一次的，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所以不会有’跟我表白’这种可能性。”
她一个一个掰着手指头数。
“梁莫深……”
程慕和听到这个名字，本就皱成一团的眉心越发皱紧，出声打断她。
“梁莫深？就是梁家那个？”
“对啊。”
叶苡然点点头。
“你们认识？”
程慕和抿唇道。
“有过一面之缘。”
他凝眸看向叶苡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紧张。
“你跟他……很熟？”
“我跟他算是青梅竹马吧。”
叶苡然没有觉察到程慕和的异样，笑吟吟地开口。
“不过，你也知道，这个小少爷可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不通人事。如果能让他喜欢上一个人，我想，太阳公公一定是从西边出来了。所以咯，他跟我表白……这种可能性也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听完对方这番话，联想到外界对梁家这位小少爷的传闻，程慕和心头涌起的敌意才缓缓褪去，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来。
“那我呢？我是属于哪个范围？”
他见叶苡然数算了半天都没有提及自己，不由出声问道。
“认识但不熟悉？还是熟悉？”
“我的异性朋友并不多，你应该属于’比较熟悉’这个范围。”
叶苡然笑着回答。
“为什么你刚才没有提到我？”
程慕和有些委屈地看着身边的女孩儿。
“难道……在你心里，直接把我给pass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刚刚松弛下来的心弦又紧紧揪了起来。
“不是啊。”
叶苡然眨了眨眼睛，表情透着几许无辜。
“你不是向来不近女色的吗？而且，你也不止一次告诉过我，我们是朋友啊。”
程慕和：“……”
突然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而且还是爬不上来的那种。
“所以，你才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我会喜欢上你，跟你表白？也没有把我当成可以交往的异性来看待？”
每说一个字，程慕和的心头就涌上一丝酸涩，在整个胸腔间弥漫开来。
“……嗯。”
叶苡然迟疑地点点头。
她见对方神色有些不对劲，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我又说错话啦？”
“没有。”
程慕和唇角微挑，努力勾出一丝笑意。
“快点吃饭吧，饭菜都快凉了。”
“如果我惹你不高兴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一个人生闷气，这样对身体不好。”
叶苡然一脸认真地开口。
“好，我知道了。”
程慕和唇畔的笑意逐渐扩散开，柔声应道。
“吃饭吧。”
……
翌日。
吃过早餐之后，程慕和陪同叶苡然来到剧组片场。
张绍元正在跟副导演商讨今天要拍摄的戏份，感觉到裤脚似是被什么东西撕扯拖拽一样，有些疑惑地垂头看去。
就见一只圆不隆冬、形似乳猪的小法斗正咬着自己的裤脚，使出吃奶的力气不停地向后拖拽。
张绍元眼睛倏地睁大，连忙挣脱开小法斗的噬咬，躲到副导演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
他打小就害怕这种生物。
小法斗跟张绍元面对面相视，短短的尾巴摆动着，冲对方奶声奶气地叫唤了几声。
小奶狗每叫唤一声，张绍元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跟着颤抖一下。
“谁……这是谁养的狗？谁把它带到剧组里来的？”
张绍元颤抖着声音，扬声问道。
“咕噜噜，过来。”
身后，有人冲小法斗喊了一声。
小法斗闻声，倒腾了四条小短腿，颠颠儿跑了过去。
张绍元见小法斗跑远了，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擦掉。
想到自己刚才当着众人的面出了一个大糗，气就不打一处来。
“谁让你……”
他刚想转身斥责两句，就看见程慕和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那只小法斗温顺地坐立在他脚边。
他心肝儿颤了颤，心想这尊大神怎么又来了，脚下却是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
可是看到那只小奶狗，他的眼神里又露出一丝怯意，惴惴地不敢上前，跟程慕和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慕少，您怎么来了？”
张绍元一边警惕着咕噜噜，一边满脸堆笑地主动跟程慕和打招呼。
“有事。”
程慕和淡淡地回了一句。
张绍元眼珠子转了转，大概猜到其中的原由，呵呵笑了笑。
“慕少，您别在这里站着了，那边有座位。”
程慕和面无表情地回绝。
“不用管我，你去忙吧。”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喊我。”
张绍元笑着说完这句话，知趣地离开。
程慕和垂眸注视着蹲在自己脚边的咕噜噜，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望向张绍元的背影，缓缓开口。
“等一下。”
张绍元闻声，赶紧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慕少，有事您说。”
程慕和抬脚，朝对方走去。
见咕噜噜要跟过来，轻声说道。
“咕噜噜，你在这里等着。”
咕噜噜呜咽了一声，乖乖地蹲坐在原地。
“剧组的进度很赶吗？”
程慕和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
张绍元没猜到对方会问这样的问题，略微怔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答。
“还好。”
他担心这样的回答会让对方觉得太过敷衍，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各方面都进展得非常顺利。如果中间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粗略算算，应该再有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结束拍摄了。在明年的暑期档上映之前，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宣传。”
程慕和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面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张绍元拿不准对方的想法，脸上堆积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他略微迟疑了一会儿，有些紧张地开口。
“其实，如果进度再稍微加快一点的话，可能用不了三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半……哦，不，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结束拍摄了。”
“既然档期不是很赶，那就把进度放慢一点吧。”
程慕和终于开口。
“诶？”
张绍元闻言，眼睛微微睁大，面带不解地看着程慕和。
程慕和比他高出十几公分，他看着程慕和的时候，只能仰着头，这样让他看上去透着几分呆傻。
“放慢进度？”
他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程慕和看向对方，凝声问道。
“有什么问题？”
“问题倒没有，就是进度如果放慢的话，前期的资金投入可能会提高。”
张绍元把自己的顾虑点出来。
程慕和闻言，幽幽地开口。
“你是担心资金会短缺？”
张绍元讪讪笑了笑，连忙开口。
“慕少，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资金方面用不着你担心，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程慕和面无表情地说道。
张绍元听到对方这句话，嘴唇抿了抿，露出一丝为难。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导演，跟无数个投资商打过交道。一直以来，他们都只追求高收益，努力削减前期的资金投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程慕和这样的，主动要求放慢进度，追加投资的。
虽然程慕和是和盛集团的二少爷，可他现在毕竟只是一个还没有走上社会的毛头小子，手里更是没有一点实权。
他担心，如果他真的按照对方的指示去做，可能到头来会落得个人财两空。
“还有什么问题吗？”
程慕和见对方愁眉不展，脸上写满了担心跟迟疑，不由出声问道。
张绍元在大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性地开口。
“慕少，这部剧是程副总主张投资拍摄的，他过两天就会来临市，要不……到时候您跟程副总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这么一点小事，你认为用得着商量？”
程慕和闻言，冷笑一声，眸光仿佛蒙了一层雾霭，晦涩难辨。
“张导莫不是还不清楚，程氏集团也有我一部分股份。该不是在你看来，我连这点决策权都没有吧？”
他微微挑唇，勾出一抹浅笑。只是脸上漾起的笑容不带一丝温度，甚至称得上是有点讽刺和恶劣。
“当然不是。”
张绍元看着他唇角挑起的笑意，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的视线四处躲闪，不敢对上那双眼睛。
后背就好像紧紧贴着冰川一样，散发出丝丝寒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慕少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去做。”
他哆嗦着声音应承道。
……
林芊芊扭着小蛮腰，风风火火地来到剧组片场，身后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三名助理。
在去化妆间的途中，林芊芊的余光看到蹲坐在一旁的咕噜噜，眸光亮了亮，抬脚走了过去。
“这只狗狗好可爱啊！”
她走到咕噜噜跟前，屈膝蹲下身子，伸手去抱咕噜噜。
咕噜噜睁大眼睛，警惕地向后退开几步。
林芊芊的双手抱了个空，脸上的笑容变淡了几分。
“你躲什么？”
她这般说着，再次张开双手，去抓咕噜噜。
咕噜噜的身子虽然胖嘟嘟的，可是动作却很灵活，又一次避开对方的碰触。
接连两次被躲开，林芊芊面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眼神里原本流露出来的喜欢霎时间烟消云散，露出一缕凶光，充满了恶意。
“去！把这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给我抓住！”
她冲身后的三名助理尖声命令道。
三名助理面面相觑，看着躲在一旁的咕噜噜，脸上都露出一丝为难跟不舍。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林芊芊站起身来，冲三人厉声斥责道。
三名助理虽然心有不舍，却不敢违背林芊芊的命令，朝咕噜噜包围过去。
齐雪瑶从化妆间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她认出咕噜噜，整颗心顿时揪了起来，下意识抬脚走了过去。
可是刚刚走出两步远，她不知想到什么，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咕噜噜被几个女人围追堵截，凄厉地叫唤着，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歉意跟内疚。
程慕和猛然听到咕噜噜传来的声音，神色顿时一凛，大步奔向片场。
齐雪瑶余光瞥见程慕和，心里松了口气。
她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快步跑了过去，冲几人大声喊道。
“都住手！快点住手！”
林芊芊连同三个助理听到齐雪瑶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
林芊芊抬手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头发，侧首看向齐雪瑶，轻哼一声。
“怎么？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帮一只小畜生出头？”
齐雪瑶紧咬着嘴唇，胸口微微起伏着，没有说话。
“咕噜噜，过来。”
身后，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咕噜噜那双萎靡的眼睛顿时被点亮，迅速朝对方跑去。
林芊芊双手环胸，傲气满满地转过身去。
当看清身后那人之后，脸上的自得跟傲慢霎时间凝固，双手不自觉地垂落下来。
“慕……慕少。”
她期期艾艾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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