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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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腾地站起来,死死盯着为安。终于吐出了那句压抑已久的话,“陈为安,我从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希望你已经死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像雪亮的钢针一针针刺进我们彼此的心。

为安似乎笑了笑,他微微倾了倾上身,凑近我说:“那你就走啊,东歌,没有人留你、求你了。我也不需要你了。你不是从前那个东歌。”

我就在这样一个烈日高照的中午与为安分道扬镳,拖着我的两袋行李从家里出来,毒辣的盛夏阳光黏着热浪与尘土,令每一秒的呼吸都变得滞重无比。我大步走着,恨不得一步迈出几米,我没有回头看,是不敢。我不确定这一次为安是否会像以前一样躲在窗帘后望着我走远。以前的为安对我来说就像是一条走了无数遍的道路,我闭上眼凭直觉都能轻易走到。然而现在呢?为安陌生得可怕,冷漠得可怕,我甚至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觉得我身后的这条路马上就要消失了,而我,穷尽我的余生,都再也回不到为安的身边。

宿舍里空无一人,两张床铺堆满了杂物,只有姜姚的那张床,空无一物。距离她被开除也差不多有一个月了,校宣传栏里那张开除声明也早被更加丑恶的事情代替。姜姚离开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也从没有想起她。只是今天,对着她空落落的床铺,想起她在医院的长椅上对我说的,这个世界不值得来,这个世界很苦,一点点的快乐要用很多痛苦来交换。我突然觉得,姜姚说的都是对的。

我翻出柜子里的床褥,厚实的窗帘挡住了所有阳光。我在这昏蒙的光线里,嗅着沉闷的霉味,感受灰尘一点点轻轻地落下来,像覆盖每一样静物般掩埋着我。我的头越来越沉,就这么意识清楚地坠入了梦乡。我多么想长睡不醒,只有梦中,无忧无惧,没有爱也就没有希望与痛苦,没有为安。睡眠是我可以摆脱为安的唯一方式。

我是被一些细微的声音吵醒的,楼下大铁门开锁的声音,楼道里的走动声,刷牙洗漱的声音,厕所的冲水声,女孩儿窃窃私语的声音。然后空气中就开始漂浮起各种气味。我在那一瞬嗅觉变得格外敏锐,我闻到了牙膏的柠檬味,洗面奶的木瓜味,乳液的草莓味,还有早餐的香味,是豆浆和小笼包。

这是最最平凡的女生宿舍清晨的场景,我却像隔了几生几世没有见到,觉得它这般的亲近与温暖。我贪婪地又吸了几大口,突然有了想重新振作起来的念头。

我下楼混在上早自修的女生中去面馆吃早点,我胃口丰盛,点了小笼包,鸡汤面,还有一个香味十足的煎饼果子。我在别人注视的眼光中心安理得地吃着东西。我觉得饿,很饿很饿,好像身体里很多东西都被掏空了的感觉。

我吃得津津有味,突然闻到一股很浓的酒味。听到有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腿撞上椅子,椅子撞上桌子,好大的声响,众人纷纷侧目。我回头,是故人,顾小北扛着几乎不省人事的齐哥磕磕绊绊地在角落坐下。我突然想起当初的我,那个冷得咋舌的冬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冬夜,我们喝完酒回家,顾小北是不是也是这样像收破烂一样把我拖回去,扛上六楼?那一阵,他真是瘦了好多,我却狂长膘,胖得简直没有人样。

那个冬天距现在也不过隔了两季,却有一种隔了万重山万重水的错觉,好多事情想起来都是模糊的。记忆还要依托味觉来想起,如果不是刚才空气中突如其来的被夜色发酵过的隔夜酒味,我也不会想起那个片段。我不知滋味地笑了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这个冒昧的招呼。

齐哥在油腻腻的桌子上趴了一会,突然整个人抽搐了一下,脸埋进桌底,发出一种令人羞耻的怪异的声音,空气中立刻弥漫酒菜馊掉的恶心气味,骂声四起。老板骂骂咧咧地走出来,拽着齐哥的衣领要把他赶出去。齐哥一点挣扎都没有,被他一拽重重地摔在地上,额头在肮脏地砖上撞出沉闷的一声响。我在一旁呆看着,又心疼又难受。

老板大概也没想到齐哥会这么一碰就倒,表情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强势。我看向顾小北,他铁青着脸,也不去扶齐哥,而是掏出钱包里的一叠钱,重重地甩在老板脸上。“这个破地儿老子今天包了,都给我滚出去。就让我兄弟在这儿吐,吐舒服了为止。我让保洁公司来给你打扫卫生,你现在还有话说吗?你再横试试!”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顾小北,印象中有这种表情,这样说话的人应该是霦羽。看热闹的人很快散去,我走过去扶齐哥,说:“送医院吧,喝成这样八成酒精中毒了。”

顾小北看到我,恍了恍神,愣了一会儿才喊我的名字,“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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