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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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帘的是顾小北的脸,从模糊到清晰,他长吁了一口气:“可算是醒了,都睡一天一夜了。”

“你怎么来了?怎么进来的?”

他皱起了眉头,“你这什么语气啊,把我当小偷呢。”他摇了摇手里的钥匙,“是陈为安打电话给我让我来看看你,说他有事要出个远门,钥匙他放在门口的牛奶箱里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我没事了,你回去吧。谢谢你过来。”

顾小北扶了我一把,“你们怎么回事啊?你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昏睡这么久?”

“他又跟人走了。带着他所有的钱跟他爱的人走了。因为再见说不出口,所以他给我吃了他的安眠药。等我一觉醒来看到这样的景象我就只能接受。也许过一阵他会主动联系我,告诉我他过得如何如何。也会有一两个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会打我电话,说:“东歌,我很想你。”这是为安的老套路了,顾小北,连你都快要知道这些戏路了吧。可奇怪他怎么这样一出戏怎么都演不腻呢。”我没有想到我会用这么冷冰冰的语调说这些话,我的嘴角甚至浮起了一个冷漠的笑。

我真的有点心灰意冷了。懒懒地看顾小北一眼,“你想笑就笑吧,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东歌,你别这样。”呵,为安也常说这句话,当我咄咄逼人时他就这么无力地说一句东歌,你别这样。好像所有人都在叫我别这样,可是我应该怎么样呢?怎么做才是对的呢?当我再一次像垃圾一样被无情地丢弃掉,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好,我不这样,我该振作嘛,为安好不容易走了,我也该回到我自己的生活了。去上课吧,哦,不对,大四已经没有课了,还有毕业论文没写,我去图书馆写论文好了。顾小北,你写到哪里了?给我参考下。”

我没理顾小北,自顾自从床上爬起来,安眠药的药效还在,猛地起身的时候还有一瞬的天旋地转。我的拖鞋拽着地一步步走向门口,打开房门,厨房里透出耀眼的阳光,像一张网笼罩下来。我痴痴望着那些浸在发白的光线里的东西,有了错觉,恍惚以为我回到了高三的通宵教室。为安站在书桌前低下头看着我,发白的日光灯从他头顶流泻下来。那时的为安还是一个温暖而柔软无比的人,特别爱笑,总是说:“因为我想着要照耀你啊,所以要先把自己温暖起来。”在这样满室的白光里,我想起为安恍如隔世的笑容,再也撑不住,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放声大哭。我心里害怕极了,我觉得我的身体被无数根针刺了很多很多小孔,所有好的、温暖的、快乐的东西全部一点点流出来。哭是我唯一的表达方式,我哭这难以取悦的命运,哭这吊诡的宿命。顾小北站在我身后,听着我哭,一动不动。最后他说:“东歌,我现在相信了,你对他也是一种爱,只要是爱就不应该这么悲惨地去哭它。爱的本质应该是美的、暖的,是因为太明亮我们才会看不见出路。”

为安逃走的这几天,我没有去找他,我甚至没有在等他电话。我被一种无助的宿命感深深包裹住,我在想是不是就是这样了,恋慕与忘却,就是我们的一生。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么为安他该逃离的不是我,而是他的宿命。可是他想错了,他不顾一切地逃离我,却是拼命地跑进了他的宿命里。

一个星期以后,我接到一个外地的陌生号码,为安的声音虚浮无力,说:“东歌,我在宿迁的车站,你来接我回家。”

为安被困在一个我难以想象的破旧小旅馆里,三层楼的民居改造,走进去又暗又潮湿,蚊虫隐匿在暗处,时不时偷袭喝掉你一口血。老板娘就是那个刚才在火车站凶神恶煞抢客的中年男人的老婆,听到我描述的为安的样子,脸耷拉下来,“可是欠了很多天房租了,先付清了才能上去。”30块一晚上,一共180,再加60块的泡面,一共240,为安困窘到240都拿不出来,他走的时候明明带了很多现金。林汐琼的脸浮上心头,我一阵恶心。

为安背对着门躺在床上,房间里空空如也,水泥地,石灰墙,锈蚀铁窗。灯光幽暗,为安躺在那张看不出颜色的床上,一动不动。那样的场景,如果放到电影里,是美的,过目难忘的,多么像当年阿根廷的那个旅馆。可是回到现实,这就太惨淡,令人难以目睹。我为为安悲哀,他可以是谁呢?他还在等什么呢?我走过去跪在地上,轻轻抱住为安。为安瑟缩了一下,紧绷的身体又完全放松了下来。

回来的长途车上,为安头顶着窗玻璃一句话也没有说,车窗外沿途的灯火明明灭灭,最暗处是无垠的田野,有烧荒的火撑起一片孤寂,我安静地看着他,我在心里和他说话:“为安,你有多久没有倾听过我了呢?你知道我心中的爱与怕吗?我害怕爱你,害怕你离开我,害怕失眠,害怕我比你先死。所以,你振作起来好吗?过得比我好,让我不得不放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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