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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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年假就要到期,我就要飞回西安奔赴我自己的生活,完全不知道要拿苏周怎么办。

是的,那时我差儿忘了她是苏周,我亲爱的小强苏周。

我眼看着她在床上躺了四天,第五天突然早早爬起来,收拾得光鲜利落烈焰红唇跑去上班。临走前风风火火扔下一句话:“我只请了一周假,妈的今天就该上班了。对了,我一金融圈的姐姐最近终于同意带我入投行了,今晚我还要陪她去见个投资经理。”留下我呆若木鸡站在屋里,等到门被关上砰一声响,才反应过来说声哦。

我回西安的时候,刚落地开机,就收到了苏周短信。她说她想了想,觉得那些年其实没有喂狗,他爱不爱她,都陪伴了她一路成长。

嗯,这是我熟悉的苏周,懂得越是在生活面目狰狞的时候,越要选一条春风温柔的小径容自己慢慢走。

苏周之后的消息,就像一部都市女子励志史。

我离开上海一年不到,苏周就成功转行做了投行人。她在大企业做过多年助理,和业内许多经理人关系都不错,她善用人脉,聪慧又够勤奋好学,从适应到脱颖而出的过程都快过其他人。

每年几十万打底的年薪,也让苏周生活得很怡然。这行唯一的缺点就是累。做投行的,经常拖着偌大行李箱奔波在各大机场,酒店住得比自己的房子更熟悉。

不管怎样,苏周过得朝气蓬勃。工作再忙,她也总是能抽出时间来学花习茶,每天自己慢腔慢调地煮杯现磨咖啡喝。苏周每每打给我电话时的声音,明媚得让人愉悦。她还是爱把天真挂嘴边,我偶有形容消极的时候,她依然大腔大调地骂我:“拜托,有什么了不得值得难为自己,大龄女青年了不要生活得那么天真好不好?没有什么比把自己过好更重要的事啦!”

时间飞梭,当年那个开着辆玛莎拉蒂在上海的夜色里吞吐寂寞的年轻女孩,当年那个把自己锁在一间破败居民房里为爱黯然的女孩,一步步走过来,到底上了岸。其间一寸寸路是怎样走过的,那丈量过它的脚步都记得清晰。

后来,苏周交了新男友,是个比她小五岁的男孩子,是家通信公司的部门小主管,挣的钱远不如她,但每个苏周出差回来的夜晚都愿意赶到机场去接过她笨重的行李箱,她在家的日子也每天下班都愿意匆匆赶回家为她做饭洗衣,对她极好。

苏周的同行大都嫁娶得不错,大家顾惜苏周,便对她这个穷人小男友颇有非议。苏周在电话里笑嘻嘻对我说:“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是开心,其他哪有那么重要?再说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2015年,苏周来西安。我们一起逛回民街,看她一脸精致小妆、一袭香奈儿极酷黑裙,一口一大块油炸小酥肉吃得眉飞色舞,我心中暗叹:你妹的苏周,你可真是一枚能上能下的奇女子。

聊天时提起那狱中老男人。苏周还是会去看他,一两年一次。苏周说现在去看他,感觉就像看自己的一个长辈。老男人也是,现在一见到她就笑,聊得轻松愉快。两个人话题很随机,也聊过苏周的小男友。上一次苏周去看他,是刚开始做投行不久。好马配好鞍,做这一行,外形打理很重要。苏周过去虽重视生活质量却一点儿也不迷恋奢侈品,对那种花自己钱去满足别人目光的事一点儿也没兴趣,现在为了谈工作需要,她不得不经常去购置新的奢侈品衣鞋包包。苏周坐在他对面跟他开玩笑,说早知道那时候让他多买些就好了。老男人和她一起眼睛一弯就笑了起来。他说:“要是时间能倒流,认识你的那天,我就不会过去和你打招呼了,不让你的人生经过我这一段弯路。”那天离开监狱的路上,苏周的眼睛有点儿湿,但又对自己微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她的人生如此仁慈,充满让她感恩之处。

后来,苏周也碰到过男人的前妻。苏周去买车的时候,和小男友转了几个店,在大众门店里看到了她。昔日那个戴着方墨镜开着玛莎拉蒂从她面前驶过的女人现在是大众店里的一名置车顾问。苏周让小男友出面去找她订了一辆辉腾。小男友有些诧异:“不是说回去买奥迪A8吗?”见苏周坚持,小男友也便没有多问。

老男人和前妻离婚后,他们的一双儿女由她带着。苏周不知道这几年她是怎么过的,但她知道她自然不容易。

苏周坐在我对面,低头抿了一口啤酒。她没有说愧疚的话,但在那一刻的静默里,我听到了。

苏周和她的小男友已经在准备婚事了。苏周身边很多人依然质疑她的选择,她是周围投行朋友里唯一一个准备嫁给没房没车男人的女人。但苏周说:“他没有房我会买,没有钱我能挣,他负责对我好就可以了。”她还是那样笃定,笃定得就像高中时那个爱说“你知不知道你生活得太过天真”的马尾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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