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探讨
六十三
璟王没有把颜父与王七几人带回璟王府, 而是直接让王府的侍卫带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审讯犯人有专门的一套, 何况颜父几人本就非骨头硬之人。
不到半盏茶时间，便撬开了颜父几人的嘴，王七和郑柱还交代了颜父指使他们欲绑架璟王，霸占苏云芩的事情。璟王带着颜父到离王府登门。
璟王与苏云芩遭遇刺杀, 活着回来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京中，离王府也知晓了璟王与苏云芩未死的消息。离王听后，嘀咕了一句‘命大’。
颜秋染貌似被这个消息刺激到了，惶惶不安，拒绝所有人的靠近，连当日的午膳都未用。离王耐心哄，颜秋染却仍然未食用, 无奈，离王只好派人去请柳蓝烟进府。
“表哥也莫太焦急了, 或许是安安的死对颜姐姐打击太大，颜姐姐无法走出来。”柳蓝烟温声说道。
提起安安, 离王便想起璟王与苏云芩，说道：“两个恶毒之人。”他对苏云芩已经仁至义尽，苏云芩却得寸进尺，再三伤害颜秋染。
柳蓝烟笑了笑, 没有搭话，而是笑着说道：“这儿有我陪着颜姐姐，表哥若是有事, 可以先行离去。”
离王确实有许多差事需要处理，安安离世后，颜秋染的精神状态不好，他每日花大量精力陪颜秋染，皇上派给他的差事他都未处理，闻言，他冲柳蓝烟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却见璟王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
离王脸色一沉，质问道：“三皇兄若是想找我，大可派人通禀一声，何需硬闯？”
离王有一种领地被冒犯的恼怒，璟王当他的离王府是戏园子，想闯便闯？
“本王可不是来找五皇弟的，本王是来找你的心尖儿的。”璟王笑了笑，指了指坐在床上，低着头，双手抱膝的颜秋染，说道：“你的心尖儿背着你干了一件大事。”
离王不信。颜秋染胆小，连老鼠都怕，能干什么大事？
这时，被璟王府侍卫束缚着的颜父煞白着脸，冲离王与颜秋染叫道：“王爷，秋染，救我。”
颜父没有怎么进过离王府，离王不认识他，闻言，离王皱了皱眉。
颜秋染缓慢的抬起头，一双眸子落在颜父身上。
“秋染，你快救父亲。”颜父在大理寺很受了些苦，眸光哀求的看着颜秋染，说道：“璟王要杀父亲。”
他没有说他把颜秋染让他买通杀手杀璟王与苏云芩的事情对璟王招了。
颜父不说，不代表璟王不会替他说，他指着颜父道：“他说颜夫人让他到闻机阁买通杀手行刺本王与王妃。”
闻机阁？那个让朝廷头疼的江湖组织？离王朝颜秋染望去。颜秋染怎么会知晓闻机阁？
她的算计被璟王赤-裸-裸揭露出来，察觉到离王的视线，颜秋染几乎是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感觉到颜秋染的躲闪，离王的脑海中浮现先前颜秋染听闻璟王与苏云芩活着回来时忐忑难安的情景。当时他只当颜秋染是多次被苏云芩加害，听见苏云芩的名字，心中感到惧怕，离王深深看了颜秋染一眼，隐约明白了什么。
离王一甩袖，不屑冷哼道：“一个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男子的话语，岂可当真？”
“可是他说是颜夫人的父亲，多次在本王面前自称是五皇弟的岳父。”
“三皇兄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让人糊弄了，他说，三皇兄便信？”离王说道。
“本王信。”璟王认真点头。
离王：“……”
“秋染，你不管父亲了吗？当初是你说璟王和璟王妃害了外孙，哭着求我，我才会干下这事情，你不能没有良心，不管父亲。”颜父见离王没有救他的意思，不管不顾大叫道。
璟王啧啧了两声，说道：“瞧瞧，五皇弟不认岳父，把岳父气成什么样子了。”
“他算本王哪门子岳父。”离王暴怒。
说完，离王看了颜秋染一眼，意识到话语的不妥，他走到颜秋染身边，温声说道：“秋染，你父亲在家中时对你不好，偏心你兄长，本王不会让你被三皇兄带走。”
璟王笑了一下，桃花眼弯弯，说道：“此事可能由不得五皇弟。”
离王诧异的看着璟王手中明黄色圣旨，满脸怒容，说道：“三皇兄居然向父皇请了旨？”
“颜夫人是五皇弟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京中皆知五皇弟曾经为颜夫人休弃结发王妃，本王与五皇弟的兄弟关系可不算好，焉知五皇弟会不会包庇害本王的凶手？本王自然要求父皇庇一庇本王。”璟王漫不经心的看着离王，懒散道。
离王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凸起。
璟王示意璟王府的侍卫把颜秋染带走，见离王欲阻拦，他不紧不慢说道：“父皇常夸五皇弟睿智能干，想必五皇弟不会不知道刺杀当朝王爷，抗旨的罪名吧？”
离王紧握的手缓缓松开，又紧握成拳。
颜秋染被璟王带走，经过离王身边时，离王心疼道：“秋染，本王会救你出来。”
听了离王的话语，璟王挑了挑眉，笑道：“五皇弟，公然徇私不合适吧？本王好歹是你兄长，你却包庇凶手。”
璟王摇摇头，表示对离王这个没有兄弟情义家伙的痛心。
“三皇兄何必咄咄逼人，压迫秋染。”离王压抑着怒气问道。
璟王目露疑惑。压迫？难道不是颜秋染先要杀他和苏云芩吗？莫非做错了事情不用担责？
……
建诚侯近日新得了一盆珍贵的兰花，杨氏派丫鬟给苏云芩送了一盆。这盆兰花娇贵的很，喜凉爽之地，每日浇水不可过多，也不可过少，不仅如此，每日还得给兰花松土。
苏云芩见今日太阳不大，特意让竹晴把兰花般到了院中。苏云芩拿了一把剪刀，给兰花修剪枝叶。
苏云芩手持剪刀，她穿了一件芙蓉色的长裙，肩上是湖碧色的披帛，如海藻般的长发拢结于发顶，梳成典美的高椎髻，髻上斜插着一支秀雅的牡丹形状的珠钗，站在娇美的兰花面前，不失其华，人比花娇。
竹晴打小在苏云芩面前服侍，已经习惯了苏云芩的美貌，此时站在一旁，眼中仍然闪过一抹惊艳。
这时璟王派人告知了苏云芩离王府的情况，包括当时离王几人的反应。
“颜夫人的所作所为已经摆在离王面前，离王居然还要护着颜夫人。”竹晴知晓她这话语说的有些不合适，可是终究是心疼苏云芩占了上方，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合不和规矩了。
一个丫鬟走近禀告道：“王妃，柳小姐求见。”
苏云芩头也未抬，问道：“柳小姐可是说了何事？”
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请柳蓝烟进来。
丫鬟恭敬说道：“柳小姐说她想请王妃说情，让璟王对颜夫人手下留情。”
丫鬟说完，苏云芩面上还未有什么反应，竹晴便有些愤怒了。王妃遭人刺杀，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柳蓝烟做为王妃的好友，不想着关心王妃，居然关切凶手。
“王妃，可要请柳小姐进来？”竹晴不甘愿问道。小脸鼓起。
“不必。”苏云芩微微一笑，答道。
“其实柳小姐与颜夫人要好，为颜夫人说情也正常，王妃不必因此恼了柳小姐。”竹晴本来不喜柳蓝烟为颜秋染说情，可是见苏云芩没有见柳蓝烟的打算，她又有些慌了，害怕这是苏云芩的一时意气之举，柳蓝烟算是苏云芩唯一的好友，她不想苏云芩日后后悔。
“竹晴，你觉得我和柳蓝烟关系好吗？”苏云芩抬起头，望着竹晴，笑问道。
竹晴下意识便想说‘好’，可是最后那个‘好’却没能说出口。
“应该算好吧。”竹晴踌躇道。柳蓝烟会对苏云芩亲昵，会体贴的把自己母亲做的糕点分享给苏云芩，可是她又觉得缺了什么。
比如苏云芩这次遇刺，苏云芩下落不明的情况，柳蓝烟却没有表现任何关切之意，苏云芩回京后，柳蓝烟甚至没有上门看望，这次上门却是为了颜秋染。
苏云芩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心说柳蓝烟的演技也没有那么好，连竹晴都能看出，柳蓝烟没有那么真心待她，可惜原主与颜秋染当局者迷，却是看不出。
“让柳蓝烟回去吧。”苏云芩平静说道，眼神冷漠。仿佛柳蓝烟是寻常的来拜访的京中小姐。
柳蓝烟可不是来为颜秋染说情的，瞧瞧柳蓝烟让竹晴给她代的话：让璟王对颜秋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这个词有意思，不说让璟王高抬贵手，放颜秋染一马，却要让璟王对颜秋染不要太苛刻。
若她是原主，刚经历了生死，却有人跑过来让她善待凶手，她的第一反应必不是思考柳蓝烟的话语，而是更加怒火中烧，怨恨凶手。苏云芩与颜秋染有旧怨，柳蓝烟造成的效果只会更好。
聪明的柳蓝烟一定不会不了解她造成的后果。
苏云芩嘴角翘了翘，既然柳蓝烟想让她对颜秋染恼怒，她何不顺了柳蓝烟的意？柳蓝烟这璟王府的门也不必进了。
修剪完兰花，苏云芩见时辰不早，快到用晚膳的时候，这几日在周花家都是她亲自下厨，她见璟王回府还没有，便到厨房去了。
竹晴说道：“小姐待王爷真好，王爷回府若是知晓小姐亲自为王爷下厨，王爷心中不知道怎么感动小姐呢。”
竹晴在激动时，仍然会不自知的唤苏云芩小姐。在竹晴看来，苏云芩和璟王两位主子感情好，她这个下人瞧着也开心。
听了竹晴的话语，苏云芩眸光微动。璟王会因为她感动？心中清楚以璟王的性子，心中便是感动，嘴巴和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苏云芩眼中也期待起璟王的回府来。
璟王府自是周花家不能比拟的，厨房中备有应季的蔬菜和肉类。苏云芩有丫鬟婆子在厨房打下手，做起菜来也得心应手。
璟王回府时，迎接他的便是满桌子热菜。
璟王挑了挑眉，眸中闪过诧异。
“王爷，用膳了。”苏云芩见璟王站着没有动，唤了他一声。
“本王竟然不知道小云云烧的一手好菜，令本王好生惊奇。”璟王看着苏云芩，声音带笑，感叹道。
苏云芩慌乱了一下，抿了抿唇，会烧菜貌似不怎么符合这时代她的身份。最起码原主是不会的，当初原主想为离王做荷花酥，开始的时候连材料都认不齐全。
“王爷不知道的可多了，王爷确定知晓云芩的一切吗？”苏云芩说道。
“本王不知晓。”璟王干脆利落道。
苏云芩：“……”
璟王太诚实，反让她不好接话了。
“不过本王希望本王以后可以知晓。”璟王凑近苏云芩耳边，看着她的脸，暧昧道。
璟王距离她很近，他说话时，呼吸便不可避免的喷洒在她的脸上，耳朵边，苏云芩抬眸看着璟王，眸子一片清澈澄净，声音脆脆的，说道：“云芩想看王爷如何知晓。”
说完苏云芩转身往桌边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绣着精致花纹的淡粉色绣鞋在璟王青色的鞋面上踩了一脚。
璟王：“……”
“呀，我踩到王爷了，王爷没有事吧？”
苏云芩惊慌的转身，担忧道。以璟王的角度，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颤抖，似带着做了错事的无措。
……
颜秋染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柳蓝烟到牢房门口时，便见颜秋染一身素裙，脸上不施粉黛的坐在牢房中间。听见动静，颜秋染缓慢的抬头朝柳蓝烟望过来。
“颜姐姐。”柳蓝烟走到颜秋染面前，唤了颜秋染一声。
颜秋染望着柳蓝烟不说话。柳蓝烟也不在意，她说道：“我刚才去找苏姐姐了，我让她对颜姐姐手下留情，可是苏姐姐不但没有答应，还不让我进璟王府。”
颜秋染就那么望着柳蓝烟，眸中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柳蓝烟叹了口气，说道；“颜姐姐怎么这么傻呀，我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闻机阁，颜姐姐居然真的让颜父去闻机阁找杀手。”
“安安。”颜秋染嘴唇动了动，喃喃道。
“颜姐姐，安安已经死了。”柳蓝烟看着颜秋染，一字一句，说的很缓慢，怕颜秋染没有听清，她又说了一句，说道：“颜姐姐，安安已经不在了。”
她说道：“可是不仅安安不在了，颜姐姐也马上要害死表哥了。”
“离王。”闻言，颜秋染眸子动了动，念道。
柳嘉烟面上沉重说道：“颜姐姐莫不是以为颜姐姐刺杀璟王与苏姐姐是颜姐姐一个人的事情？颜姐姐是离王府的人，便是表哥没有参与此事，他人也会认为是他所为。”
“他没有。”颜秋染慌乱道。
“是呀，表哥没有。”柳蓝烟凑近颜秋染，声音压的很低，说道：“可是那又如何？他们不在乎事实如何？他们只知晓这是一个可以绊倒离王的机会，颜姐姐难不成以为璟王向皇上请旨，便只是为了抓颜姐姐？”
颜秋染脸色煞白，大口喘着粗气，仿佛隔浅的鱼。
柳蓝烟却仿佛觉得不够，她继续冲颜秋染说道：“颜姐姐，你害了表哥。”
颜秋染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颜姐姐，你瞧，我在跟你说什么？”柳蓝烟说道：“颜姐姐毕竟曾经为表哥生过安安，便是做了这件事情，表哥也不会放任颜姐姐不管的。”
“离王厌恶我。”想到那个场景，颜秋染的心一阵阵的疼，痛的她几乎要晕过去。
她没有看见站在面前的柳蓝烟眼神冷漠的看着她。
“怎么会呢？”柳蓝烟声音惊讶道：“表哥已经在调查事情的始末，会救颜姐姐出去的。”
离王已经知晓她干的事情了吗？颜秋染抱紧自己，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她不能让离王厌恶她，她见过苏云芩被离王厌恶的场景，如今她也要被离王厌恶了吗？
她不要看见离王厌恶她的样子。
颜秋染脑中混沌一片，却找不到一丝清明。一会儿她脑中是安安乖巧唤她娘亲的场景，一会儿是离王鄙夷刻薄的望着她。有什么办法能看不见离王厌恶她的场景呢？对了，好像只有一个方法了。
颜秋染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近乎麻木的望着牢中那一面墙。
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承受范围，意外的流产，安安的死，几次打击，颜秋染的心里承受范围早已经被打破，仿佛碎成渣末的铜镜，此时的颜秋染钻入了牛角尖，几句轻飘飘的话语，便能把她拖入更深的深渊。
柳蓝烟离开牢房后不久，璟王府与离王府收到了颜秋染在牢中撞墙自杀的消息。
苏云芩低头看着袖子上绣娘绣的精美花纹，在书中，颜秋染受尽离王的宠爱，后来被顺利扶为离王妃，幼年时代虽然有一个卑微，苦难的人生，可是遇到离王后，颜秋染便平安顺遂，扶摇直上，一跃成为尊贵无比的皇后。
与颜秋染的女主命运不同，苏云芩拿的是女配剧本，虽然出身高贵，在遇到离王后，却命运坎坷，不仅受尽嘲笑讥讽，最后也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境地。
穿书后，最开始，她对颜秋染虽然不喜，却也没有要对付她的意思，因为她明白原主的悲惨命运是原主自己愚蠢，爱情脑，一心扑在离王身上。还有便是离王对原主的暧昧态度，给原主希望，却又在后面把这希望给破坏。
可是后来颜秋染设计她和璟王，固执的认为她伤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和安安，苏云芩本就非好脾气之人，一而再再而三她也恼了。
此时她听闻书中的女主角香消玉殒的消息，苏云芩心中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除了唏嘘，便是头痛。以离王的性子，颜秋染身死的这笔账只怕又得算在她与璟王身上。
苏云芩叹了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账多不压身，她与璟王身为反派已经被迫背了许多账，也无所畏惧了。
璟王递了一块玫瑰糕到苏云芩的嘴边，苏云芩张唇吞下。唇边不小心沾到一些糕屑，璟王按住苏云芩，桃花眼落在她脸上，将她唇边的糕屑细心温柔的擦去。
璟王直起身子，桃花眼盯着苏云芩脸，说道：“今日母妃从宫中送来的糕点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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