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夫君
五十九
璟王一脚将黑衣人踹飞, 抬头朝苏云芩嗤笑了一下, 说道：“啧啧, 小云云，本王还是把你送回去吧。”
苏云芩神色紧张。
璟王夺过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刀，一边护着苏云芩，一边与朝他们围过来的黑衣人对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已经有十好几个黑衣人朝他们追了上来。
“王爷，您不能丢下您的亲亲娘子。”苏云芩可怜兮兮道，声音中带有撒娇的意味。她不傻，璟王若是不护着她，凭他的武艺，想要独自逃脱轻而易举，可她若是被璟王丢下, 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便只有一死了。
璟王阻挡黑衣人攻击的手一抖，黑衣人手中的大刀朝他紧随而来, 璟王松开苏云芩，忙侧身躲避, 却还是晚了一步，大刀擦过他的胳膊，划破了他的衣衫。
“小云云，你给本王安分一点, 信不信本王真的把你丢下。”璟王警告的看了苏云芩一眼。
苏云芩忙不敢再说什么，心中却也松了一口气。照璟王的意思，他没有要丢下她的意思。
黑衣人见苏云芩与璟王分开, 只留了一个缠住璟王，其余几人全部朝苏云芩围去。
苏云芩攥紧了手心，脚步不断往后退，苏云芩身后是一棵参天大树，苏云芩脚后跟踢到了树根，退无可退。
苏云芩弯腰躲避过黑衣人朝她砍过来的大刀，黑衣人手中的大刀砍在了苏云芩身后的树干上。解决完缠住他的黑衣人的璟王，一个大步上前，手中的大刀抹了黑衣人的脖子。
鲜血从黑衣人的脖中喷涌而出，洒了苏云芩一头，鲜红的血打湿了她的秀发，模糊了她的双眼，有一瞬间，苏云芩眼前血茫茫的一片。
这是苏云芩第一次直面这种血腥场面，便是在来别庄的路上遭遇毛贼，她在马车上毫发无伤，根本没有亲眼经历这种随时命悬一线的惊心动魄。
苏云芩拽紧了璟王的衣袖，机械的跟在璟王身后，在璟王又解决了一个黑衣人后，围着苏云芩与璟王的黑衣人终于只剩下了三个。林中静的可怕，璟王与苏云芩都已经狼狈不已，璟王府的侍卫却是没有赶来营救，估计今日护送的侍卫已经全军覆没。
苏云芩松开璟王，将头上的发簪拔下，攥在手心，三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一个黑衣人攻击苏云芩与璟王的正面，剩下二人从苏云芩与璟王的两侧攻击。
双方打了这么久，体力都已经透支，璟王勉力解决了正面的黑衣人，正要解决剩下两个，右侧的黑衣人忽然向璟王后背袭去。
苏云芩离璟王很近，黑衣人根本没有把苏云芩放在眼里，这会儿一心想着解决掉璟王后，再杀掉苏云芩。
在黑衣人手中的大刀距离璟王后背只有一根手指时，苏云芩手中的发簪忽然朝黑衣人脖颈间的大动脉刺去。黑衣人惨叫一声，捂着脖子后退，瞪着苏云芩的双眸似要脱框，苏云芩被看的心肝发颤，趁这个功夫，璟王解决了最后的两个黑衣人。
璟王脱力的跌坐在地上，也不在乎周围便是黑衣人的尸体与鲜血。身上的锦袍被划了好几个口子，露出里面狰狞的淌着血的伤口。
苏云芩原本还因为伤了人有些呆滞，见此，忙朝璟王走去，见了璟王身上的伤口，她又犯了难。她没有医学经验，这会儿身处荒野，身上无药物，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伤。
苏云芩蹲下，小心检查了璟王身上的伤口，所幸都是轻伤，没有伤到要害。苏云芩松了一口气，她掏出怀中的帕子将伤口边缘不小心沾到的灰尘仔细除去，没有医学常识的她也知道若是不做好清洁消毒，伤口会发生感染。
璟王瞧着苏云芩的动作，看着她的小手在他身上动作。沉默的盯了她半晌，忽然伸手她拉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苏云芩被迫趴在他胸前。
“莫动，本王累了，疼。”在苏云芩挣扎之前，璟王箍着她的双臂，说道。
苏云芩愣愣的想，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吗？她曾经切菜切到手指，疼的她直抽冷气，璟王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可是身上这么多伤口，想必也是很……疼吧。应该比她切到手指要疼。
苏云芩想完，又想到造成璟王‘疼’的原因，愧疚如排山倒海般向她涌来。其实璟王完全可以丢下她这个拖油瓶独自逃走，黑衣人的目标是她，人性都是自私的，璟王便是逃走，她也不会怪他。
璟王就见女人美眸巴巴的望着他，口中似有许多欲言又止，却又羞于出口。食指落在苏云芩额头上，笑得得意，说道：“小云云，你是被本王刚才的英姿看呆了吗？”
苏云芩：“……”
见璟王还有心情打趣，苏云芩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松缓了一些。
苏云芩挣扎着从璟王怀里挣脱了出来，举目往四周望去。虽然暂时没有黑衣人追杀，可是这会儿只有她与璟王两个人，谁知道会不会又有黑衣人追上来。
璟王大喇喇坐在尸首中间，神态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慵懒，一点儿不像被追杀的人。
苏云芩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冲璟王说道：“如今王府的侍卫还没有寻来，恐怕凶多吉少，眼看要天黑，王爷身上又有伤，我们暂时要找个歇息的地方，再寻机会通知璟王府的人来应援。”
苏云芩眸子隐藏着隐隐的忐忑与紧张。刚才事发突然，一时顾不上其他，也不知竹晴如何？穿书多日，她已经把竹晴当成了亲密的好友。
璟王瞧着她，不发表看法，任由苏云芩决定。
苏云芩记得附近有一座村庄，正要和璟王提议去附近看看，便听一道女子的惊呼声响起。
……
村子上头升起了袅袅青烟，许多在田间干活的村民回到了村子里做起了晚膳。周花端着褐色的药进了屋子，圆润的脸上挂着热络的笑。
苏云芩上前一步，接过了周花手中的药碗，感谢道：“多谢大嫂，叨扰了。”
周花是这村子里的村民，她与璟王正为栖身之所烦忧时，意外碰到了外出的周花，周花心善，见他们二人落难，便主动提出让他们二人到她家中居住。
当然保险起见，苏云芩与璟王并没有向周花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只说是到京中做生意的，意外遭到了毛贼。此处不太平，他们来别庄时便遇到了毛贼，也不会引人怀疑。
“夫人哪里的话，夫人与公子在我家落脚，我家都变亮堂了呢。”听了苏云芩的话，周花忙笑着道。
苏云芩冲周花笑了笑，心中有一种怪异感，觉得周花对他们热情过头了，说周花好客，周花却又似乎对他们超出了对客人的程度，甚至有一丝隐隐的恭维感。
苏云芩想了想，觉得她可能想多了。他们现在商人的身份，有什么值得周花恭维的呢？若是周花认出了她与璟王的身份，也不该是这模样才对。
周花目光胶着在苏云芩身上，只觉得近距离接触下，这璟王妃更好看，她没读过什么书，找不出什么形容词，只觉得苏云芩在她眼里比庙里供奉的观音菩萨还要好看，难怪两位王爷都喜欢她。
周花自从知道她不小心造了苏云芩与璟王的谣，平日里便多注意着苏云芩和璟王的动静。她知道苏云芩和璟王成婚了。那次她躲在街角偶然看见了苏云芩上马车的倩影，便一直记在了心中。没想到她运气好，与夫君回村子竟然碰到了遭难的苏云芩与璟王。
周花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她现在帮助了璟王与苏云芩，便是在大雪天对璟王与苏云芩送去了碳火，璟王与苏云芩定会感念她的好，到时璟王与苏云芩顺便赏赐她什么，也够他们一家受用的。
因此见到苏云芩与璟王的那一刻，周花便决定好好伺候苏云芩与璟王两位贵人。便是苏云芩与璟王没有对她吐露身份，她也没有在意，她知道贵人们总有些什么怪癖。
周花又冲苏云芩说了几句好话，不敢再打扰苏云芩，转身出去了，苏云芩目送周花离开，端着药走进里屋。
璟王坐在床上，周花把她与夫君的床让给了苏云芩与璟王，这床比璟王府中苏云芩与璟王的床要小上许多，璟王坐在上面有一种局促感，璟王眉心微蹙，以苏云芩对他的了解，他是窘迫了。
苏云芩嘴角翘了翘，端着药笑着向璟王走了过去，笑吟吟将药碗递给璟王，说道：“王爷，该喝药了。”
村子上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这药是周花与夫君自己配的，药效不怎么好，不过此时的处境，倒也没什么好挑剔的，璟王的伤重要。
璟王眉心蹙的更紧。
苏云芩将药碗又往前递了递，提醒道：“王爷，若是凉了就不好……”
苏云芩话语未说完，璟王突然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苏云芩下意识想要躲闪，璟王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周花给包扎过，苏云芩害怕再次伤到璟王身上的伤口，与璟王间隔了一段距离。
可是这床不大，璟王就坐在床的边缘，苏云芩与璟王的距离仍然很近，苏云芩可以清晰的听闻璟王在她面前浅浅的呼吸声。
苏云芩手中的药碗被璟王给夺下，放在床头的桌子上，不等苏云芩诧异，原先端着药碗的手被璟王强制扳开。只见白瓷一般的手心上有一块破了皮，变的有些丑陋难看。
苏云芩意识到可能是先前她注意力都集中在黑衣人身上，握着簪子的手太用力。
璟王嫌弃的看了一眼，点评道：“逞强。”
那几个黑衣人哪里是他的对手，何需她出手？
被小看了的璟王有些不高兴，浑身散发着低压。
苏云芩看向他，她比璟王还要不开心。若不是担心他，她怎么会对黑衣人动手？想到当时黑衣人的血液落到她脸上的灼-烫感，此时她的心仍然忍不住颤抖战栗。
璟王坐直了身子，放开苏云芩的手，宽大的手掌在苏云芩头上摸了摸，严肃叮嘱道：“下次乖乖站本王身后，本王心善，本王护着你。”
苏云芩眸露诧异。
“夫君先前还说要扔下云芩，云芩害怕。”苏云芩唇角上扬，说出话的话却是委屈巴巴的，眸带笑意的望着璟王。得寸进尺说的就是此时的苏云芩。
“既然害怕，本王还是把你扔掉吧。”璟王深深看了苏云芩一眼。
苏云芩：“……”
璟王端起床头的药碗喝了一半，捏起苏云芩的下巴，将剩下的半碗要全部灌进了苏云芩的嘴巴里。
苏云芩被迫吞了半碗药，嘴巴里苦涩涩的，眼角差点掉了几滴泪花。
偏偏罪魁祸首璟王在她耳边语重心长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娘子可千万不能嫌苦不喝呀。”
苏云芩：“……”明明是他嫌苦不想喝。
不过这碗药怎么这么苦？
璟王细心的将苏云芩唇边不小心沾到的药汁擦去，还体贴问道：“娘子觉得味道如何？”
苏云芩选择了实话实说，说道：“嘴苦。”
“这样呀。”璟王拖长了音调，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本王也觉得嘴巴发苦的厉害，劳烦娘子给为夫倒一杯茶水。”
苏云芩与璟王隔的很近，苏云芩觉得璟王说话的呼吸随着她的耳朵，鼻间钻入了她的身体，把她塞的满满当当，声音悦耳又动听。
苏云芩走到外间先喝了一杯桌上的温水，觉得口中的苦味下去了一些，才重新换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端进去给璟王。
“多谢娘子。”璟王接过苏云芩手中的杯子，笑着感谢道。‘娘子’二个字在口中反复咀嚼，他居然觉得这个称呼不错。
苏云芩退后了一步，避开了璟王的视线。
璟王瞧着她，慢慢喝着手中的水。这就是村中的井水，没有放任何茶叶，带着自然的纯净味道。
从璟王这个方向看过去，首先入他眼的便是苏云芩肤如凝脂的皮肤，华服上有了许多褶皱，有一块甚至发黑，不知道是沾上的黑衣人的血，还是地上的土屑，唇不自觉微抿，竟然成了全身上下最耀眼的那抹颜色。
“娘子，以后记得唤夫君喔。”璟王笑望着苏云芩，笑着叮嘱道。
见苏云芩呆望着他，璟王将茶杯递给苏云芩，随口解释道：“我们身处陌生环境，本王可不希望你暴露我们的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了。”苏云芩说道。
“也请夫君注意一下自己的称呼。”苏云芩又道。璟王一口一个本王，她觉得他暴露的可能性比她更大。
“……”
璟王觉得这么不乖的娘子有必要教训一下。
“怎么了？”见璟王望着她，苏云芩问道。
璟王下意识想摸腰间的折扇，忽然想起他的折扇在和黑衣人打斗时被劈成了两瓣，烦躁的叹了口气，看在他此时和苏云芩‘相依为命’的份上，宽宏大量的他回去再教训她。
……
周花与夫君平日里住在京城边缘的镇子上，村中屋子里只有二人的用品，周花让夫君去邻居家再借一床被子过来，她与夫君把床让给了苏云芩与璟王，夜里屋中潮湿仍然很重。
周花在厨房准备几人的膳食，璟王喝完药后，苏云芩端着璟王喝过的空碗进来帮忙。周花怎么敢让苏云芩动手，忙惶恐道：“夫人进去歇着，这里我来便好。”
苏云芩说道：“我曾经在家里下过厨，我来帮大嫂。”
周花不敢得罪苏云芩，赔笑着答应了。至于苏云芩所说的话语，她却是不信的。在她眼里，苏云芩这些贵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苏云芩若想吃什么，喝什么，有的是丫鬟下人为她跑前跑后，哪里需要苏云芩亲自下厨。
周花不敢违了苏云芩的意，又不敢真让苏云芩干活，便把案板上的豆角拿过来让苏云芩摘。这活儿简单轻松，却也不算是拂了苏云芩的话语。
苏云芩看着手中翠绿色的豆角，眼中闪过一抹沉思，心中怪异感更重。
“我帮大嫂。”待摘完了豆角，见周花又要淘米，又要炒菜，忙不过来，苏云芩主动走过去帮周花炒菜。
周花又要拒绝，却见苏云芩直接接过她手中的大勺，熟稔的在锅里翻炒了起来。周花看的张大了嘴，目瞪口呆。若不是她知晓面前女子的身份，她会以为她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妇人。
见识了苏云芩的手艺，周花不再阻拦苏云芩的帮忙，很快二人便将几人的膳食做好了。周花的夫君还没有回来，苏云芩与周花说了一声，进屋看璟王。
周花眼神恍惚，还没有从与苏云芩一起做饭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这女子真的是她那次看见的被丫鬟小厮环绕，金尊玉贵的璟王妃吗？
这次围攻苏云芩与璟王的黑衣人都不是普通人，璟王先前的脱力也不是假装，璟王正躺在狭窄的床上闭目养神。苏云芩轻手轻脚的走到璟王床边。
璟王似有所觉，一双桃花眼睁开。
苏云芩笑了笑，说道：“王爷，快用膳了。”
璟王向苏云芩伸出了手。
苏云芩讶异。璟王不能走了吗？可瞅他先前的样子，他也不像是不能自己走的。
璟王的手宽大厚实，一根根手指指节分明，与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苏云芩欣赏了一会儿璟王的美手，手向璟王伸去。
还未走过去将璟王搀扶起，苏云芩的手便被璟王给反手握住。
苏云芩抬眸望向他，眼含诧异。
“瞧瞧，手脏了，也不知道擦擦。”璟王将苏云芩的手掰开，将她莹白手背上的黑渍指给苏云芩看，又一点点将她手背上的黑渍给细心擦掉。
苏云芩低着头，视线落在屋中的地面上，说道：“可能是刚才弄饭时不小心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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