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升接口：“我们愿意接受法律的裁决。”
鹿鸣冷哼了一声：“东升哥，你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何必欺骗我这种小孩子。如果法律裁决得了你们，我需要做这种事？法律裁决不了你，良心道德也裁决不了你，因为你，根本，都没有。”
他掉转头看着白松，一直看着，他虽然纤弱，但那眼神怎么说？冰冷？仿佛他自己是没有体温的生物。白松原本避开他的眼神，但他并不缩回，只是盯着他，让白松避无可避。这其实是一个心理较量，鹿鸣是地狱里的审判官，只负责白纸黑字，校验生平错对，一一判决。看得出白松害怕起来，鹿鸣终于说：“白松哥刚才说得很理直气壮，一命抵一命。这种理念也没错，是吧，白松哥。”
他还是之前那种平淡无波、与人无争的声线，但忽然生出了十分的恐怖。
白松终于说：“一命换一命也不是绝对的，要看她的命和我的命是不是对等。”
客人听得有点害怕，便问：“你怎么逃出来的？当时很恐怖吧！”
我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地回答：“那个时候，我确实很恐慌，但我想我没有怪鹿鸣，我知道那个医生一定是鹿鸣很亲密的人，我们是罪有应得。”
鹿鸣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笑中有些凉意：“白松哥的意思是，她是个凶残暴徒，而你是个受人敬仰的老师，你的生命比较高贵。”
他忽然站了起来，白松眼睛低了下去，鹿鸣又坐了回去：“好消息是你终于有兴趣知道她是什么人了。我当然会告诉你——你们。”
他扫了一眼，李东升、我。
我看着他，细微地、一点点地磨着手上的绳子，这么慢的速度，几乎觉得不能成功。
“曾经有一对姐弟，爸妈因为工作常常出国，姐姐一直是一个热心、善良、开朗的女孩子，弟弟身体不好，多是姐姐照顾。有一回弟弟深夜发高烧，没人能帮忙，姐姐就背着弟弟到医院，一路奔跑颠簸，姐姐那瘦小的背骨刺痛弟弟的胃，即使现在想起来还有鲜明的感受。医生说晚来一点也许就出大事了。对于弟弟来说，想起姐姐，就想起胸前那个温柔的牵痛，姐姐那个时候也不过才十岁。弟弟从那个时候起最大的愿望是能娶姐姐，长大一点懂事了，愿望变为能娶姐姐一样的女生。姐姐从小喜欢小动物，经常拿着食物喂那些流浪狗、流浪猫，被爸妈碰见了，免不了被一阵骂，怕感染病菌。有次我们在街边，看到一辆飞驰的车撞翻了一只流浪狗，姐姐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告诉弟弟，她以后想要让所有流浪的小猫、小狗有个家。弟弟想富于同情心的人容易显得软弱，所以他要保护好这个敏感多情的姐姐。”
我听明白了他和宠物医生的关系，可是他说的话是真是假？那为什么宠物医生要做那种事？毕竟自己人总会维护自己人。我心里有很多疑问，希望能从他的话中探明事情的真相。
“姐姐大学毕业后，原本有很好的工作，但她自愿到很偏僻的城郊的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弟弟知道她在实现心中的梦想，只是从那以后，每次看姐姐都要穿越半个城市。可是梦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这个城市有太多不负责任的人，流浪狗和流浪猫太多太多，有的甚至感染恶疾，不得不处理，而且收容中心的场所太小了，财力能力太有限了，很多号称很有爱心的人只是喊喊口号，站在高处指指点点，从不肯真正伸出援手。收容中心规定，流浪狗和猫如果十五天内没有被认领或者收养就要被安乐死。收容所已经很宽容了，很多城市流浪狗都被当街打死的。在姐姐的各种斡旋下，十五天变为三十天，可这并不能改变很多流浪动物的命运。而执行这个安乐死的是姐姐。姐姐从来无法接受这个事：她要帮助它们，首先要杀死它们。可是现实逼着她这么做，她不做也有别人做。别人可没有她的爱心。第一次执行安乐死的时候，看着小狗在她手上渐渐失去呼吸和体温，她痛哭不止，回来不断做噩梦。这种情况并没有因为执行任务多而变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姐姐常常在噩梦中醒来，消瘦，甚至压力大的时候就掉头发，弟弟劝姐姐不要做这份工作了，姐姐不愿意。弟弟知道姐姐在坚持什么，这种坚持让姐姐痛苦，又让姐姐义无反顾。姐姐说她明白人生不是白雪公主，走到哪里都有贵人；人生是人鱼公主，为了能做出一点点事，你要在尖刀上起舞。”
白松闷声闷气道：“是你……姐姐，你当然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
鹿鸣不理他，继续说：“后来有一天，姐姐打电话给弟弟，哭着对弟弟说，她在网上被攻击了，有很多人骂她。弟弟说：天天有人在网上骂你，你要做这件事就要习惯。姐姐说这次不一样，就挂了电话。弟弟知道很多人不理解姐姐，网上的人都是陌生人，解释给他们听，解释得完吗？也不是没试过，可是有几个人信？他们不过就是想骂你发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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