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沈安今天想和离
“求情？”皇上的神色淡淡的, “你可知有人诉他假公济私, 中饱私囊。他是光禄大夫的儿子，是你平昭郡主的丈夫，却因为区区四百两银子, 来丢朕的脸, 你对他, 有什么情可求？”
沈安突然觉得步蘅有点可怜, 她一个深宅女子, 就算比别人懂得多些, 可到底也是个女人，就算能替他求情，又能说些什么呢, 无外乎还是那兜兜转转的几句罢了。
可她偏还要做这个无用功。
心里头这么想着, 步蘅缓缓开口道：“皇上说夫君中饱私囊，却是冤枉他了。立雪堂成立至今，每个月的月初拟定开支，月末与账房核对签字后由总店拨款，月月如此，绝无例外。若说超支，也并不是没有的。早前超支千余两的日子也有, 区区四百两，根本不足为虑。更不值得报官，依妾看，这事是小题大做了。”
立雪堂的流程沈安自然是懂的, 可越往后越觉得心里疑窦丛生，步蘅她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皇上看着沈安又看着步蘅：“所以呢？”
“这笔账自然是可以清算的。费用账上多出的四百两，是我派人采买缂丝所用。妾接手立雪堂三年有余，若说沈安中饱私囊，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们夫妻二人，本就不分彼此，这区区四百两，当真不足为虑。”
步蘅跪在长绒毯上，后背挺得笔直，她垂着眼睛静静地陈述着，吐字清晰有理有据，想来心里是极镇定的。
步蘅在说什么？
沈安错愕地张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步蘅。
接手？
三年有余？
是步蘅疯了还是他聋了？
沈安愣愣地站在原地，皇上却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略弯唇笑了一下：“步豫章生的好女儿，没料到立雪堂竟是你的产业。”
他曾经无数次和太后提起立雪堂，这家店铺自京城到苏杭，开设分号数十，垄断江北的成衣市场，俨然已成为行业龙头。
只是立雪堂的背后掌柜神龙不见首尾，神出鬼没已久，他甚至多少次在想，这么好的店铺若是能成为皇商，握在自己手里，每年又能为国库添多少银子。
今日，他看向面前的步蘅，她今年只有十八岁，眉眼深秀，浩然无波。一瞬间不知怎的，皇上有点后悔把步蘅嫁给沈安了。
这样的女子，天下独绝，世无其双。嫁给沈安真的是糟蹋了。
“原来是你们的家事。”皇上把批红的朱笔放下，而后喝了一口茶水，“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这事儿就由你们自己解决吧，跪安吧。”
步蘅叩谢天恩，沈安依然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跪在皇帝面前磕头。
紫禁城的天空瓦蓝一片，带着春日里特有的纯净空灵，步蘅走在沈安前面，沈安心口像堵了石头一样。
他一句话也没有和步蘅说，步蘅也没有找他搭话。
这大半年的光景像是走马灯一样重现在沈安眼前，从立雪堂的秦小姐，再到游月楼的平昭郡主。步蘅的一颦一笑都在他眼前愈发鲜活而美好。
原本的沈安，感激秦小姐给予的一切，感激她的知遇之恩，感激她鼎力相助。关于步蘅，他心中有歉意，也有仰慕和崇拜，甚至有几分欣赏。
现在，步蘅来到他面前告诉他，她既是步蘅也是秦小姐。
步蘅已经走出很远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来。
沈安猛的在原地蹲下，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
他原本就是一摊泥，是荷塘里的泥鳅，是扶不上墙的废物，所有人都想踩他一脚，避他如洪水猛兽。
后来步蘅来了，她亲口告诉他，他可以，亲口说她信他，就这么活生生地把他从泥巴地里拽了上来，让他知道泥巴外头是一片天空，还让他知道烂泥也不会永远是烂泥。
他生性顽劣，对待一切美好事物，脑子里只会一遍又一遍叫嚣着要占有她，侵占她全部的甜美和芳泽。
可对步蘅，沈安从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因为他不配。
可是他也总想再试试，这是步蘅给他的勇气。
他想看见步蘅对他笑，想看着步蘅满意他的努力，想让步蘅看见他挣扎着向前走。
他根本不在乎天下人的想法，他只在乎步蘅一个。
他想为了步蘅，从泥巴里爬出来。
而今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和步蘅差得太远了，自己欠步蘅的太多了，多得他穷其一生都还不完。
他一瞬间甚至自暴自弃的想，步蘅要是没有对他这么好就好了，要是步蘅从一开始就厌恶他，憎恨他就好了。
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堕落，心安理得地永远做一摊烂泥。
他也永远不会肖想着步蘅，有朝一日会对他回眸一顾。
步蘅这样的女人，他这种跌倒尘埃里的人，两辈子都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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