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些年你可有后悔救下那些你救的人?"少年不作回答,却引出新的话头。
乐娇古怪地盯了他一会,才说:"有的后悔了,有的没有。"
闻言,少年的身形一顿。
乐娇继续试探道:"有人觉得这是菩萨心肠,亦有人觉得是懦弱卑性;所以有的人为此沉迷,也有人对此鄙夷。然而,我觉得我只是在做我的事情。"
少年没有回应。
乐娇猜测他是曾见过她的,可自己对这个凭空出现的弟弟毫无印象。依他所言推测,他或许曾受过自己的照拂。
"一种性格无论好坏,其主人多少要受其影响,无论这个影响好还是不好。要不要保留这种性格,只看主人能否承受其代价,或承蒙其机遇。"她攥紧了匕首,每一块肌肉都为着接下来的事做准备,嘴上却不断编织着麻痹对方的大道理。
"那姐姐是怎样认为的呢?"少年似有所感。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她平静道,"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少年嗤笑一声:"若是有人不信那种东西呢?若是有人天生受尽苦难,任人欺辱,看不到人性之善,又深恶痛绝天下人呢?"
乐娇意识到少年情绪有一些激动,正是顾不上细节的好时候,便不动声色地拉进两人的距离。
"姐姐涉世不深,官家儿女,生来便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又怎会懂人间疾苦,怎会懂人性腌臜?"少年指责到最后,连声音都变了调。
可正是这样的天真单纯,昭示着她生平和顺,昭示着她未尝看尽百态,品味炎凉。
愈是如此,愈要人嫉妒,要人不住地被这股温柔吸引……也要人摧毁这种残忍的美。
从未有人搭上性命也要救他。
他是弃妇之子,母子二人散尽家财,而母亲早亡,留他一个人在世间孤苦漂泊。他向来卑微而轻贱,任人欺辱的感觉他头十几年已经尝遍了,甚至那些人找到他,要他去演那场戏的时候,他只觉得可笑——对方应该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女人,才会中他们的计谋?
一个官家小姐,生来注定比草民金贵,如何能愿意冒着风险搭救他?
可她确实那么做了,令人疑惑不解,令人匪夷所思。
于是在很长以后的时间里,他只能把这归结为"不谙世事"。
不公平。
上天不公平。
"可……谁说高墙里面没有龌龊呢?"乐娇叹息一声,冷静反问。
少年悲愤的心情骤然停息,他呼吸几窒,颤声问道:"那,那姐姐……"
他记得她在雪天里,嘴唇苍白不见血色,似乎比他健康不到哪里去。
可是,可是当时她说:"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可明明,会疼的是她。
一个看上去便是锦衣玉食好生好养的姑娘,眼波流转间还去不掉那种娇柔的味道,却那样坚定地救他于"水火"。
救他如草芥般卑微低贱的命,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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