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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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达抬眸, 兴趣盎然的目光落在后视镜里的女孩身上。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 她浑身衣物湿透, 披着他的外衣,疲惫地以头抵着车窗玻璃。

女孩仿佛卸尽全身力气, 自上车起就一言不发, 静默在自己的世界里。

高速路洒了融雪剂, 雪压的路面被车轮碾过, 淌着沥黑的雪水。

轮胎缓缓驶过, 粘着路面的雪吱嘎吱嘎响。

“我说。”齐达笑笑,“你是不是得对我表示下感谢?虽然相遇的过程不怎么美好, 但怎么说你和谢淮也算是我撮合的。”

女孩耷拉了整晚的眉眼终于松动了一下。

她语气疑惑:“你刚没听到谢淮跟我提分手?我谢你什么?谢你送了我一段失败的恋爱体验吗?”

齐达痞笑:“多漂亮一姑娘,火气别这么大。”

夏夏闷声用头撞车窗:“谢淮这个狗,他是不是有病?我去他——”

她想起乔茹春风拂面般的气质和对她的善意和温柔, 生生把准备脱口而出的那句“我去他妈的”给咽了回去。

齐达:“别撞了,玻璃撞坏不要紧, 你脑袋撞出包谢淮肯定要找我麻烦。”

夏夏眼圈红了:“他都跟我分手了,才不会管我……”

齐达没说话,狭小的车厢之内气氛有些沉闷, 雪夜安静,耳边一时只有女孩强忍着低低的抽泣声, 齐达将车停在服务站,给谢淮发消息。

【你家小妹妹在我车上哭得昏天黑地,眼睛哭肿了不说,头还磕了个大包, 我很难办。】

夏夏见他在给谢淮发消息,倾身抢他手机,噼里啪啦打了几行字上去。

【她发高烧了,做梦还在喊你名字。】

【我把她送回你那吧。】

齐达提醒:“我劝你不要,警察今晚让胡书荣跑了,他那种人睚眦必报,但凡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一定会回来报复。”

“谢淮让我送你回家,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夏夏:“谢淮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傻逼,就算胡书荣真的要报复也不会只报复他一个人,我回了常市又怎么样?漳市到常市三个小时车程,他去找我很难吗?你现在送我回去,说不定明早我就上常市晚报了——”

“——花季少女被黑社会先.奸后杀,正月初一横尸街头。”

女孩表情淡得出奇,仿佛她口中横尸街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你现在就打电话给谢淮,让他想清楚了再赶我走,你问问他,如果我在常市出事,他会不会自责一辈子?”

“就算胡书荣要来报复你,先踩上的也一定是谢淮的尸体。”

“你和谢淮在一起这么久,还不了解他吗?”齐达冷静地说,“胡书荣动了你,谢淮哪怕死,也一定会拉他一起进地狱。”

夜深两点,万物寂静。

彼时热闹的新年盛景消失殆尽,穹顶没了烟火华彩,余下幽深的黑。

服务站空无一人,自助咖啡机在黑夜里亮着电源的蓝灯。

齐达买了两杯美式,递给夏夏。

夏夏头发被车内的暖气烘干,披着齐达的大衣,衣摆垂到小腿倒也不觉得冷。

她靠着车子,疲惫地说:“我不想让胡书荣下地狱。”

“我只想要谢淮好好的。”夏夏捧着温热的咖啡,方才被江水浸得冰凉的手掌慢慢渗出暖意,“我熬过暗无天日的十八年人生,好不容易才遇见谢淮,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和他过生活,还没来得及让他好好爱我。”

热咖啡被冷风一吹,热气散在凉夜的空气里。

“那种垃圾。”夏夏将手中温了的咖啡饮掉半杯,因为苦涩的口感忍不住蹙起眉,“那种垃圾,有什么资格让谢淮陪他下地狱?”

她轻声呢喃:“苦。”

奶精在齐达手里,他摊开慢了一步。

夏夏倒掉剩下的半杯咖啡,随即决定:“我要回去找他。”

齐达拦住:“不行。”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夏夏定定看向他,“谢淮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齐达顶着她思索的目光,别开眼睛,解释,“我他妈跟谢淮交流也不多啊,他昨晚一个电话说胡书荣把你带走了,害我大过年的连老家都没能回,除此以外什么都没跟我说……”

“除此以外什么都没说……”夏夏顿了顿,毫不留情戳穿他的谎言,“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卧龙江?谢淮离开的时候,胡书荣派人跟着他,还在他手机里装了监听,他没办法打电话报警,警察是怎么知道胡书荣在这的?”

齐达尴尬地笑:“我和谢淮打小认识,熟得不能再熟,一起打了十多年游戏,有好多别人听不懂的暗语。胡书荣盯得他死死的,他给我打电话表面是来借钱,可真正的意思只有我懂,毕竟兄弟一场,这忙我不能不帮。”

夏夏:“兄弟一场,熟得不能再熟,你连他在想什么都猜不出来?”

齐达见夏夏不好骗,索性不装了,坦然道:“对不住,猜出来也不能告诉你。”

夏夏说:“不用告诉我,你把我送回去就行。”

“那不行,我答应过谢淮。”齐达正色,“如果你出危险,这责任我担不了。”

“真不送?”夏夏静静看他。

“不送。”

夏夏脱掉身上的外套,拉开车门扔了进去。

她身上依旧是那件昨晚在家穿的T恤,经过一天磋磨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她藕节般水白的手臂被寒风一吹,不多时就冻得红红的,她抱着手臂,耳边碎发被吹得凌乱。

“我自己走。”她冷漠地说。

齐达:“……”

“……你知道这里到市区多远吗?等你走回去天都亮了。”他眯眼威胁,“你再闹我就给谢淮打电话,让他亲自收拾你了啊。”

“谢淮回你消息了吗?”夏夏问。

齐达瞥了眼手机,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谢淮不知道在做什么。

“知道他为什么不回你吗?”夏夏淡淡道,“我刚刚忽然想起,落水的时候谢淮的手机装在口袋里,就算没有被江水冲走,泡了那么久估计也报废了。你还要继续打吗?”

齐达放下手机,无奈地仰头看天,打算拖延时间想想办法。

可他什么也看不到,天上除了厚厚的乌云和飘落到他脸上的雪花,屁都没有。

夏夏转身,沿着空荡漫长的高速路一个人走。

齐达:“你们俩的事自己说清楚,别折磨我一个外人行不行!”

夏夏充耳不闻,固执踩着路边没有完全消融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朝漳市的方向走。

齐达追上去,被女孩搞得几近崩溃:

“——这都他妈什么野路子啊?”

清晨。

光线朦胧,太阳未完全从地平线升起。

街上行人稀疏,偶尔有车辆穿行在笔直的城市街道上,年初一的鞭炮声立体音般轰鸣在耳侧,无数受到惊吓的犬吠声从城市林立的高楼间绕出,和爆竹声一起嚷得鼓膜隐隐作痛。

谢淮走出警局,身边警察一再叮嘱:“如果胡书荣再来找你,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谢淮淡漠点头,警察的话响在耳畔,又被更响的鞭炮声冲散,过了他耳朵,却没入耳朵。

他身上的伤口简单处理过,近三十个小时没睡,人被寒冷和困倦包裹,几近麻木,对疼痛的感知已经不明显了。

那噼啪的声音响了很久,带着谢淮的思绪回到很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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