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长夜里道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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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远南下的火车傍晚出发。第二天,爸爸妈妈出门去了公司,她乖乖吃过阿姨送进来的中饭,饭后推说要睡午觉,琐上了房门。

家里没有人,阿姨吃过饭也回房间歇午觉,她按照想过数千遍的计划,把床单扯下来在桌角上打了个死结,背上大包从窗口爬下去。

床单不够长,最后她纵身一跳,才落在地上。脚腕有点疼,但顾不了那么多,她站起身来仰天微笑。这是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充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但她长舒一口气,觉得海阔天空。

一溜小跑到菜市场,阿远不在那里,只有对面卖鱼的王妈妈对她笑:“小雪啊,来啦?阿远今天没来啊。”

她料到了,离家前的最后一天,阿远一定已经整装待发了。她向王妈妈打听阿远家的地址,王妈妈仔细告诉她,末了说:“今天上午也有个人来问过。”

她不敢多想,事到如今她不能退缩,何况只要见到阿远,她相信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阿远家住在离菜市场步行大约十分钟的地方。繁华主干道的后面是一条小溪,附近的纺织厂成年累月倾倒废水的地方,小时候她家住在附近的旧楼里,她还在小溪里捞过螺丝,在河边摘过扁豆,但常年的环境污染早已让这里面目全非,黑漆漆的溪水冒着泡,只有蚊子在里面滋生。

小溪的东岸还是体面的街道楼房,跨过一道破烂的水泥桥,小溪的那边就是远近闻名的违章建筑群,几乎一人宽的小巷连接低矮的破板房,生活垃圾堆在露天,被成群结队的苍蝇包围,空气里弥漫着泔水的臭味。据说这里是外地打工仔和性工作者聚居的地方,阿远家就在某条小巷的深处。

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可是当一切放在眼前,她心里还是忽的凉了半截。

一间残破的板房,看不出什么材料的墙壁,窗上糊着塑料纸,墙外是个大水缸,地上放着裂了缝的塑料脸盆,和只在电视里才见过的煤饼炉。木门掉了漆,虚掩着,似乎也没门锁。她鼓足了勇气,才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里面有微弱的声音应答:“谁啊?”

她硬着头皮问:“请问孟怀远在不在?”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站在门后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虽说是中年妇女的样子,但有一头凌乱的灰发,但并不十分瘦,依稀还看得出浓眉亮眼的样子,只是岁月流逝的痕迹刻在脸上,让她的肤色黯淡苍白,脸庞和眼皮都像被吹了气似的浮肿,看起来有几分凄然的病容。

那妇女似乎并没吃惊的样子,只定神打量了她一眼,即刻微笑起来:“你就是小雪吧?快进来坐。”

屋里黑暗阴沉。坐在那把好像不堪负荷的塑料凳子上,她发觉这才真正明白了“家徒四壁”的意思。房间不知有没有十平米大,墙上乱七八糟糊着报纸,一张四方小饭桌,两把塑料凳子,一个小矮柜,一张木板单人床,就是全部。可是这么块豆腐干似的地方,只有一张床,两个人怎么住?

孟怀远的母亲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声说:“我们家地方小,你见笑了。平时我睡床上,阿远就在地上打个地铺。”

虽说她是晚辈,可是对她说话是极其客气的语调。小雪“哦”了一声,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孟怀远的母亲看了她一眼,继续轻言细语:“阿远昨天晚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你等一等,他晚上的火车,行李都在家里,应该快回来了。”

她又傻傻地“哦”了一声。阿远昨夜没回来,难道一直在她的窗下?

三十七八度的闷热天气,屋里又不通风,连电扇也没有,才几分钟,额头的汗已经流下来。她盯着对面墙上贴的报纸,忽然心慌。阿远就住在这种地方?换了她晚上怎么可能睡得着。

孟怀远的母亲从身后的矮柜上取出一只小搪瓷杯,从另一只大搪瓷杯里倒了水,推到她面前,尴尬地笑了笑,几近卑微的神色:“家里也没别的好招待你,先喝口水吧。”

搪瓷缸子这种东西她也只在电视里见过,况且是那种上面印着主席头像的,杯口边缘早已坑坑洼洼布满伤痕,证明它的历史久远。

她低头礼貌地抿了一口凉水,对面长辈小心翼翼的样子更让她手足无措,不知别人见到男友的母亲都说什么,她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一句话,半天才才磕磕巴巴地说:“听说阿姨身体不大好。最近有没有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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