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撞上的前刻, 乔伊猛地把手从他掌心抽出, 用尽全力将他推开——
后背力道冲上, 封彦朝前趔趄几步,站稳。
摩托从两人中间疾行穿过。
反作用力致使她踉踉跄跄地朝后倒去,鞋跟踏空舞台边缘, 整个人从半空摔下——
烟雾弥散。
安保人员从门外慌慌张张地冲进来。
封彦神色一凛,沉声喊她:“Joey!”
舞台下方是表演用的深槽水池。
跌下去的一瞬, 她看见男人从那一头紧张地飞跑而来, 面容从她眼前极快闪过。紧接着, 世界开始旋转,倾倒, 天顶打下的聚光在视野炸开,叫人头晕目眩。
她跌进了一片冰冷的水池中,激起的巨浪将她整个吞没,人群喧杂声被隔绝在水面外, 经过水声过滤变得混沌遥远,像是老式天线收音机发出的沙哑叫鸣。
水涌入她的口鼻,她无法呼吸,本能的求生意识让她在水中胡乱划动四肢。
焰火装置点燃了舞台天棚, 会场电源被临时切断, 四周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脑海里突然闪过那晚梦境的画面。
轿车在深夜的大马路上疾驰,被高速行驶的货车迎面撞上。车头严重凹陷变形, 裹着浓烟滚落山崖。
她被牢牢卡死在安全带里,身体像一只无力的小皮球, 随着轿车的跌落旋转,翻滚,下坠——
海面被重物砸起巨大的浪花,海水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入,咸咸腥腥的味道灌满鼻腔。她掉进了海里,内心恐惧,惊慌,仅存的一点意识让她拼命挣扎,小小的胳膊和腿在水中挥动——
好不容易,她从座椅里脱离,挣扎着想游出水面,有人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重新扯入水中。
她被拉拽着,猛力一咳,肺里灌入一大口海水。
大脑因为缺氧变得混沌,身体逐渐丧失了力气,她被拉扯着,一直向下沉,向下沉……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不远处车灯斜照打入海面,视野被破开一道明亮的光路,有人纵身跃入水中,掀起一连串的水花和泡沫——
“Joey!Joey!”
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是谁?
“Joey!”
乔伊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睛,四周已经恢复光亮,强光如瀑布般从舞台上方倾泻而下,男人宽阔的肩膀逆光挡在她眼前,投下一片深邃的影。
他浑身湿透了,衬衫马甲紧紧熨帖着线条紧实的胸膛手臂,水珠从他湿漉漉一簇一簇的发梢成串坠落,眼眶被水浸润泡过,微微发红。
她开口想说话,喉咙却被什么卡住,胸腔猛烈地起伏,翻身一咳,吐出一大口水。
身体好像渐渐在回温,有人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眼前灯光过于强烈,男人俊朗的面容被打上了一层朦胧的薄影,看不真切。她意识太过混沌,分不清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真实。
她眯起眼,想要看清他的模样。
手臂吃力地从身侧抬起,缓缓地,缓缓地,想要抚摸他的脸颊。
指尖触上的一瞬,肌肤之间亲昵的温度提醒了她这并非梦境。她突然安心下来,唇角极淡地弯起,轻声说:“是你啊……”
在她手臂重新无力垂落下之前,封彦抓住了她。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侧,眸光深处微微颤动,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
“嗯,是我。”他低声说。
“介于乔小姐曾经在车祸中受过伤,又目睹了双亲的身亡,这件事对她精神上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她潜意识出现了选择性遗忘。”张医生说,“当她再次遇到类似创伤性事件场景时,身体仍然会产生应激反应,也就是我们俗称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封彦朝门内望去,女孩子躺在被窝里,嘴唇微微翕动,无意识地呢喃呓语,睡得很不安稳。
他说:“你的意思是,她会记起以前的事?”
张医生多年一直作为封家的私人医生,对当年的事也大多熟知。
“她落水后出现过短暂昏迷的现象,很可能和当年车祸坠海的事情有关,这说明她的应激障碍一直存在。”
封彦有片刻意味不明的沉默。
张医生犹豫道:“其实那么多年过去,外界的流言从来没有停止过。乔小姐也长大了,她应该有知情的权利,我想您和她说实话,她会理解……”
“她不会相信的。”封彦说。
“可您当时……”
封彦静静看着屋内的女孩子,语调很淡:“她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不会把问题想得刁钻复杂。如果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我不想伤害到她。”
见状,张医生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离开了。
封彦进了屋,将房门轻轻掩上,走到床边。
女孩子仍在熟睡,却睡不安稳。眉心拧得像一团小麻花,长长的眼睫像蝴蝶一样覆在下眼睑,随着她梦中的呓语微微细颤。
封彦无声看了她很久,前额滑落的碎发遮住了他此刻的神情。他在她身旁坐下,用指腹抚过她眉心的折痕,动作很轻。
“哥哥……救我……”
她细细碎碎地呢喃着,声音低得叫人听不太清。脑袋在枕头上不安地左右摆动,像是在水中痛苦的挣扎。
眼泪溢出她的眼角,顺着脸颊滑落。
封彦微怔。心底某处最柔软的地方,突然用力塌陷进去。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