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更喜欢贰拾陆
五一假期之后,刚好就是五四青年节, 学校举行为期两天的文艺演出。
活动很隆重, 还邀请了市里的领导观摩。
许昕跳舞基础扎实,大二拿过奖, 第一个被导员推荐上去。
假期结束之后就要表演,时间紧迫。
放假一回来许昕一头扎进舞蹈室排练节目, 平常除了上课就是练舞, 寝室里压根找不到人影。
这天排练到一半,她突然呼吸喘不上来,额头冒汗, 莫名其妙发病让她措手不及, 但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咬着牙,没吭声, 坚持跳完。
旁边的同学发现不对劲, “许昕,你脸色好差, 怎么流这么多汗?”
跳舞出汗很正常,但显然许昕这个样子不像是正常流汗。
她开不了声,心悸胸痛, 无法再跳, 扶着心口停下来,猛烈咳嗽。
老师注意到这边,“怎么了?”
“许昕好像身体不太好, 我扶她到旁边休息一下。”同学帮她说道。
同学扶着她去旁边坐下,“没事吧?看你这样子好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许昕摇头,吃力说道:“不用管我,坐一下就好了。”
“那好吧,你休息一下。”同学回去继续练舞。
许昕把包里的药和水拿出来,吃完之后,坐了许久才缓过气来。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去医院检查了,五一小长假放假前几天,姑妈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抽时间回去做检查。
她也没回去。
是不敢回去检查。
想到那天晚上,林若白说的话。
带她见他父母。
是想把关系确定下来的意思。
许昕拿着毛巾慢慢擦着脸上额头上脖子上的汗。
她这个样子,拖着这样一个病恹恹的身体,可能随时都会一命呜呼,怎么答应他?
文艺演出那天,林若白来许昕学校,在台下看她表演。想起那年初秋,盛大的运动会开幕式,那个在最前面领舞的女孩,仿佛一颗闪耀着的星星。
他一如那时一样,眉眼专注,看着舞台中央那个女孩。
他的世界一片安静。
眼里只剩下她。
结束表演,许昕从舞台上退下来,在人群中找到林若白,身上还穿着演出服没来得及换,脸上画着浓厚的彩妆,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没时间吗?”
他当然不会说为了看她的演出特意把之前安排的工作推掉了。
男人不说话,噙着笑看着她。
许昕被他眼里的宠溺弄得心头痒痒,也顾不上人群朝他们看来的目光,亲昵的挨过去问:“跳得好吗?”
“好看。”他还是那样,笑的旁若无人,垂着头,深邃眼底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帅气。
然后拉着她,离开座位席,远离了喧闹的人海。
之后许昕去寝室把演出服换掉,卸了妆,下楼和林若白汇合,在校园里随意逛着。
那天很开心,说了很多话,林若白离开时,许昕依依不舍送他到门口。直到他的车消失在视野里,她仍旧站在原地,望了好久。
过两天,许昕跟导员请假回家,刚好是周四。检票排队的时候给林若白发消息:【刚起床,等下去吃早饭,这几天都好忙的,不能见面了。】
不多时,林若白回:【好,多吃点。】
她收起手机,随着人流进入检票口。
中午到S市,许洪芳在出站口接到她。
许昕自从寒假之后就没再回过家,虽然三五不时跟姑妈通电话,到底不如见面来的亲昵。
许洪芳搂过她,上下打量着,“怎么又瘦了,在学校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许昕在大学里长了一点,现在跟许洪芳差不多高,伸手揽着姑妈的腰,笑道:“哪有不吃饭,我每天早饭都要吃好多,班里男生都没我会吃。”
许洪芳被逗乐。
开车到饭店,吃完饭许洪芳带着她在附近商场逛了逛,回家睡午觉。
许昕没有睡意,爬起来穿上拖鞋,在书架上随手取了本小说。好久没有回家,书上都落了灰,许昕抽了张纸巾把灰一点一点拂去。
初高中的时候,很爱看这些小说,看到虐的地方还会跟着哭,抽抽搭搭的,边哭边看。看完一整本,仿佛站在上帝视觉俯瞰了一整个别人的人生。
后来到上大学,事情更多了,精力分散了,看小说的闲情逸致少了许多,一年都看不完两本。
这本小说她以前很喜欢看,刷了好几遍,还是觉得是她看过的所有小说里面最好看的一本。好看是因为男主真的很好很好,满足了她少女时代所有的幻想和渴望。
直到后来,她自己也遇到了这么一个人。
许昕随手翻开一页,看到一个情节,是她以前非常喜欢的。那时候可能年纪比较小,只觉得甜蜜,而这次再看,从这些甜蜜当中隐隐觉出甜蜜背后无奈的现实。
能看到这些,大概是心境已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不忍再看,许昕把书合上。
这次去医院检查,说真的,她心里很忐忑。虽然表面没有流露出丝毫,也是为了让姑妈安心。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逃避。也许就是越怕什么,就越想逃避什么吧。
可是一味的逃避有用吗?
所以她鼓足勇气回来做检查。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邱雪的话。
——真话说出来伤感情,但你爱听也好,不爱听也好,那都是实话。
——你这个病迟早都是祸害,害自家不算,还得去祸害人家,你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许昕沉痛闭上眼睛。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负担。是她害的爷爷年纪那么大还要出去工作,害的老人家积劳成疾加重病情早早过世,害的姑妈迟迟没有成家,像男人一样辛苦创业,害的姑妈和许昌明夫妇闹得不可开交,兄妹嫌隙……
有很多很多对不起溢满心间。
她不能再害林若白了。
可脑海里又忍不住侥幸的想法冒出。
也许这次去看病结果没有那么糟糕呢?也许她还能再缓两年呢?也许……
很多很多也许,只不过都是为了能把时间拖延,为了能争取多一点时间和他在一起罢了。
一种心理安慰而已。
许昕分明心里很清楚很清楚,没有这样的也许。
她所有的好运气都拿来遇见林若白了,没有机会制造出更多的也许了。
那次练舞中途发病是个信号。
再早之前,参加音乐节的那个晚上,和林若白依偎接吻的时候,她也差点喘不过气。
身体已经产生了预警。
她心怀侥幸,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后来不知怎么睡着的,怀里抱着少女时期最爱的书,脸上挂着半干的泪痕。
去医院的过程很顺利。当医生问她,怎么这几个月都没来检查。许昕只含糊其辞说学校忙,没时间赶回来。
医生叹气,你这病啊,还得自己小心着,不检查不治疗不行啊。
她听懂话里的意思,没吭声,只点了点头。
还和以前一样,验血,彩照,心电图,化验,打针等等。那针尖粗长,刺进皮肤里,疼得她咬紧牙关直冒冷汗。打完以后,依然和护士有说有笑。许洪芳在旁看的一阵心疼。
医生看完检查结果,当着许昕的面,还和以前一样和蔼可亲笑道:“小姑娘现在胃口怎么样?”
许昕:“挺好的。”
医生点点头:“好就好。”
然后把化验单推进病历本里,“注意多休息,不要太劳累,吃好喝好睡好,问题不大,记得要准时回来检查。”
许昕乖巧点头。
医生给开了药,然后越过许洪芳给了个眼色,许洪芳会意,让许昕自己去取药。
许昕没说什么,拿着卡去付钱取药。
到门口,她微微停下脚步。虚掩着门,听到蓝色屏风后面姑妈和医生凝重的对话。
听了会儿,她垂下眸光,把门合上。
没有侥幸,也没有奇迹。
和她的判断一模一样。
取药的时候,许昕发着呆,窗口里报了两遍她的名字,才恍然抽回神,应了声。
药剂师看了眼小姑娘漂亮白皙的脸蛋,一样一样校对着药盒,然后把一个小筐子推出来。
许昕低着头,把药盒一一放进袋子里,转身朝楼上走。
她整个人恍恍惚惚,很不在状态。
耳边反复徘徊着医生的话:“吃药也只能是维持,我建议动手术。”
以及姑妈焦虑的语气:“动了手术会不会好?”
医生迟疑:“现在这个情况,不动手术只会更加恶化。”
没有直接说不会好,但几乎就是这个意思:动了手术也不见得会好。
只是给人一个渺茫的希望罢了。
她没再往下听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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