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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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终章

  忠勇侯府要与淳王府结亲的消息,如狂风一般席卷了整个京城。

  几年征战, 忠勇侯无疑是除了霍家兄弟之外, 在皇上面前最为得宠备受信任的宠臣。征战而归, 仅仅是封赏就已经让人垂涎三尺,看的双目通红。

  加上淳王府选婿之事闹的沸沸扬扬, 在众人都以为太后会因为平阳长公主的怠慢而勃然大怒时, 太后非但没有大怒,借机削弱淳王府,反而还安慰了几句, 对平阳长公主在选婿之日做的事情只字不提。

  由此,众人终于明白, 在如今的京城中,男不惹傅,女不招阳。

  如今, 这两人竟然要结亲了。

  多么悚然。

  多么令人窒息。

  随着忠勇侯自请的圣旨颁下,平阳长公主即将要成为忠勇侯夫人的事情算是板上钉钉。

  连皇上和太后都承认了两人的婚事, 旁人即便胆战心惊或是有心掺和, 也是于事无补。

  周湛近来兴致非常的不错。

  他本就开始学着掌管一府的内务, 恰逢亲姨母成亲, 周湛便开始摩拳擦掌的想要帮忙筹备婚事,府中下人拦都拦不住。

  周玉雁听蓝秧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 哭笑不得。

  “王爷身为男子,却并不以寻常的目光来审度事物,勤奋刻苦之余, 也不放松王府的大小事务,这可不是一般王孙公子能有的品性。此次长公主大婚,王爷说什么都要亲自准备。”

  周玉雁轻笑:“你还真让他去准备这些?”

  周湛到底只是个孩子,又是个男丁,女儿家的婚事繁琐又细致,让他一个男孩子来做这些,实在是太为难了。

  蓝秧无奈:“奴婢可拦不住。”

  周湛如今满心希望帮助姨母将婚事办的风风光光,拦不住的。

  周玉雁将这件事情告诉傅修宁时,他正在给她喂药,闻言轻轻一笑,眼中尽是柔情:“他想做这些,让他去做就是,这种事情分什么男女,若非是母亲大包大揽,兴致冲冲的要负责所有的事宜,他都想亲自来过手。

  傅修宁送出去的一勺汤药又被她避开了。

  他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如今但凡是他来喂药,她必定找一个话头,借着说话的功夫避开。

  咣当一声,勺子被他扔回碗里。

  周玉雁从容不迫的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碗,思考着怎么让他放弃喂药且相信在他的监督下,她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康复。

  就见他忽然冷笑一下,仰首将碗里剩下的药水全部饮尽,在她略显错愕的表情中,俯身而下,一手攀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搂着她的腰,将那已经沾染了他的味道的药水一点点的度入她的口中。

  周玉雁大惊,整个人扑腾无果,最终该喝的药一口没少……

  她实在是厌倦了喝药喝汤,药是喝完了,可人也没劲了,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趴在榻上,细长的手指揪着编织细密的毯子,唉声叹气。

  傅修宁把她拉起来拢到怀里,无奈又好笑:“不想喝药就争气点尽快养好身子,否则扮可怜也于事无补。”

  她神情恹恹:“换你整日只有汤水和药膳,十年也未必养的回来。”

  傅修宁眼神里划过一丝狡黠,唇角上扬带着笑:“看来养伤忌口真是将你熬着了。”他把她拉起来,圈到怀里:“我瞧着也没胃口,不过我知道过几日有个不错的席面,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供不了的美味,有没有兴趣去吃一吃?”

  席面?

  周玉雁眉眼婉转,挑眉盯着他看。

  傅修宁此刻仿佛是在哄逗孩子的坏叔叔:“想不想吃?”

  周玉雁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哪家的席面,这么有排场?”

  傅修宁笑了一下:“来了不就知道了。”

  ……

  按照大禹的规矩,结亲之前,男女双方会各自设宴宴请亲朋,与成亲当日的喜宴不同。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家,越是会将婚宴前的席面做的气派,美其名曰为大喜之日蓄喜气。

  傅家原本就得了新宅子,不过那时赐下宅子,是按照那时傅修宁的官位所赐,如今他贵为忠勇侯,之前赐的宅子未免衬不上侯府的尊位,永庆帝毫不吝啬的又赏赐一栋宅子,这样的厚恩,即便是当年一鸣惊人的霍家兄弟,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殊荣。

  忠勇侯迎娶平阳长公主就是个大排场,所以在大婚前三日,就已经开了宴席,还是气派的流水席,来者皆是客,道一句恭喜,便是上宾。

  谁人看不出来忠勇侯这是要将平阳长公主捧上天去的架势?

  进宫谢恩那一日,周玉雁留在明太后宫中说了好一会儿话,没多久皇后和几位妃嫔纷纷赶来,没叫她亲自过去,是自己过来的,只道她身子不适,在宫中来去走动难免劳累,知她即将大喜,所以特地来道一句庆贺沾沾喜气。

  谁都知道这是客气话,但平阳长公主所拥有的这份尊贵,是实实在在绝无仅有的。

  明太后当着众人的面,竟命人搬出十来个箱子。

  周玉雁一扫那箱子里的东西,竟愣住了。

  即便不用眼睛看,单用摸得,她也能认出这些是什么。

  昇平很早就开始为自己攒嫁妆了。

  她们都没有母亲,王府也没有主母,很多事情,都是她们自己为自己盘算。

  很多年的时间里,昇平总是与她争风斗法。她偶然得个什么好物,她必定也要找个差不多的比对。时间一长,攒的就多了。当年她出嫁,选了一个门户低一些的夫家,为了王府,舍了一切,只带着湛儿回到王府。

  眼前这十来个大箱子装着的,都是昇平当年为自己准备的嫁妆。

  周玉雁初初回京时,还因为这嫁妆的事情闹过些事情。

  现在想来,竟觉得恍如隔世。

  当年傅修宁和两个太后一起做戏,将暗中的最后一波人逼出来,彻底收拢大权,毋原侯府也因为掺和了进来遭了灾,撤了爵位,如今这东西为什么会从明太后的手中出来,原因不言而喻。

  明太后面不改色的笑道:“你早早没了母亲,前一次出嫁便是淳于太后为你准备的嫁妆,隆重非常,如今你再逢大喜,哀家应当为你准备这些。奈何哀家膝下只有一个怀王,也不曾养过闺女,更不清楚这嫁妆该怎么选。可哀家知道你眼界高,一般的东西拿出手来,怕是要折辱你,思来想去,唯有与你最亲近的人选的东西,兴许最和你的心意。”

  一旁,皇后和众嫔妃眼神来往,不动声色。

  以太后的身份,绝对不会亲自去跟一个侯府继室伸手要嫁妆。

  势败之后的毋原侯府,淳王府最萧瑟时还要更落魄十几分。眼看着毋原侯这一辈子都要毁了,太后宫里随便一个宫人放点风声出去,那姚氏便忙不迭的亲自送东西进宫,跪在宫门口一个一个罪妇,又道这些是平阳长公主亲姐最爱的东西,侯府一个也不敢留。

  明太后转眼就将东西都收起来,于今日赠给了平阳长公主。

  曾经昇平为自己精心挑选的嫁妆,成了周玉雁的嫁妆。

  周玉雁盯着那些东西,竟没有推拒,一一收下,只是在谢恩时,十分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回到王府后,周玉雁找来周湛,让他将嫁妆一一收好。

  周湛愣住:“姨母这是做什么?”他当即肃起一张脸:“这早已经不是母亲的嫁妆,而是太后为姨母准备的嫁妆,姨母为什么要给湛儿?”

  他吃惊之余,态度也很坚决——这些东西如今都是姨母的陪嫁,自然该归姨母。

  周玉雁哭笑不得,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臭小子,还记得自己的亲娘是谁吗?”

  周湛微愣,就听到姨母说:“你母亲这个人,你怕是不会懂了。当初她觉得我过得不好,自然处处想着我的好,如今我人就在她的眼皮子下面,过得风生水起,连她的亲儿子都向着我,若我还拿了她的嫁妆,她能日日到你梦里对你用家法。”

  周湛的表情凝了一瞬,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坚韧的少年,此时此刻仍是露出几分让人心疼的神色。

  “若真如此,兴许还是个好事。”

  周玉雁笑容一滞,握紧他的手:“别胡思乱想。”

  周湛的情绪不过一瞬,很快又扬起笑脸:“那姨母就收着吧。”

  周玉雁很坚持的不要,周湛又很坚持的要给,两人都是倔强的性子,一直僵持到了傅修宁来王府。

  他来时手里捏着一份单子,见周玉雁和周湛之间的氛围难得的古怪,询问之下得知是嫁妆的事情,哑然失笑。

  傅修宁随手将单子放在一边,转头催促周玉雁用药。

  周玉雁回神——他这又是例行公事来了。

  傅修宁不避讳人,让她窝在椅子里,耐心的一勺一勺给她喂药,顺口提起了两人争执的事情。

  周湛当即表明,这是太后赐下的嫁妆,若是让太后知道姨母将嫁妆留给淳王府,会以为她对嫁妆不满,是大罪。

  周玉雁更直接。

  这是昇平的东西,她不会要的。当初找姚氏讨回来,只是想为湛儿添一份家底。

  傅修宁半点困惑之色都没有,顺口道:“周湛,你可想过,你姨母是二嫁。”

  周玉雁剜了他一眼,周湛拧起眉头。

  傅修宁扫了一眼那些嫁妆,勾唇一笑,这些东西曾随你的母亲出嫁过一次,作为嫁妆,它们若给了你姨母,那也是二嫁,你就不怕旁人抓着这个笑话你姨母吗?

  周湛瞪眼:“他们敢!”

  傅修宁:“还是说,你怕姨母嫁到忠勇侯府,府里能短了她吃穿不成?”他转过头,俨然一副教训的样子:“你好歹也是长公主,我虽不说是富可敌国,但比之从前,手头也宽裕不少,嫁妆而已,你喜欢什么式样的,明日我带你去挑选,也选个十箱八箱,何故跟姐姐争这点东西。”

  周玉雁瞪大眼睛——所以她根本没争,是周湛一定要给呀!

  傅修宁又转过头对周湛道:“原以为你已经能独当一面,却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想得不够周到。你姨母和生母姐妹情深是一回事,但各自的牌面又是另一回事,还没你的时候,她们二人便处处争锋,你如今拿生母的嫁妆给姨母陪嫁,不是捣乱是什么?”

  周湛愕然——他并没有捣乱呀!他这是祝福啊!

  周玉雁一转眼已经明白傅修宁的意思,忍俊不禁:“这话说的有道理,方才我说你母亲会到你梦里来用家法,这话错了,若我真的拿了,她便该入我的梦来找麻烦了。我可不敢要。”

  傅修宁不等周湛争辩,已经一锤定音:“嫁妆这种东西,长幼之间传承是好事,但平辈之间这样馈赠就有些不合适了,太后所赠只是个转赠,到底是你生母的东西,你姨母又不是买不起。明日我就带她出去添置嫁妆,只比你这个更好。至于你这个,留在王府,待你以后找了媳妇儿,拿去给她作聘倒不错。”

  周玉雁恨不得鼓掌叫好:“不错,湛儿留着,作聘礼!”

  周湛:……

  他捞过刚才放在一边的礼单:“恰好这几日我又瞧见许多好东西,原本想添到聘礼的单子里再追加一部分。既然如此,当做嫁妆单子来购置也不错。”

  周玉雁:……

  这大概是大禹第一个成亲的时候又准备嫁妆又准备聘礼的新郎官了……

  ……

  忠勇侯府的席面不仅排场大,还有真材实料,用的都是宫中请来的御厨,味道极佳,据说昭王府的王妃拖儿带女面不改色的去吃了三天。

  有人说忠勇侯府的排场有点太大了,都快赶上皇子迎亲,可是再一想,他娶得可不就是皇室的金枝玉叶么。

  大婚之前,跟随傅修宁数年的得力干将已经处理好了最后的事情赶到了京城,傅修宁对宫中的什么庆功宴不怎么在意,对这些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们却是真心实意。

  加上他们得知将军即将迎娶长公主,自然备上贺礼好酒登门道贺。

  周玉雁原本以为傅修宁说过的席面是侯府那些不要钱似的大席面,没想到他指的是这个。

  原本大婚之前有许多的礼节,男女双方不可见面便是其中一条。

  但行伍出身的人本就不拘小节,自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更何况这是傅修宁愿意以诚相待的人,选在这个时候特地将她请过去,也是对她的一个态度——他愿将这些与她一同分享。

  这些人许多也不是一开始就位高权重,多数都跟傅修宁一样,从低位一刀一箭打拼出来的,这情谊又是不同。他们自没有常年呆在京城嚼舌根听逸闻的乐趣,对平阳长公主这个身份,知道更多的是她做羌王后时的那些事情,对她无不敬重。

  许是知道这位长公主是再嫁,所以他们的敬重和亲热又添了几分,唯恐旁人误会是他们轻看了。

  席间落座后,傅修宁陪在她身边:“若你不习惯,稍候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周玉雁捏帕掩唇,轻轻一笑:“怎么会。”她这一举一动,做的自然又得体,全无低头私语的模样。但两人坐在一处,怎么都显得亲密,在座的人看破不说破,一个劲儿灌傅修宁的酒。

  一巡酒过,菜肴便一一上来了。

  众人刹然发现,客桌上的菜肴都精致又丰富,可是将军这个主人桌上,竟只上了一盆白花花的米饭。

  虽说他们行军打仗米粮很是重要,但是这样的场合上一大盆米饭,总归有些奇怪。

  这些刚进京的干将们不懂得缘故,周玉雁却是很懂的,她瞪了他一眼,眼里满是威胁的味道。

  “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这里,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傅修宁也不争辩,屈腿坐着,微微歪着头看她:“我就好这一口,难道也错了?”

  周玉雁扫了一眼那盆米饭,哼笑一声:“噎不死你。”

  傅修宁从善如流的点头,伸手把米饭往她面前推了一下:“你喂的,撑死也得吃干净。”

  周玉雁一愣:“你……”

  他却是一动不动,笑容深邃的看着她,也在等着她。

  座下众人眉来眼去,看着他们昔日冷面无情的将领此刻眼神腻歪的盯着一个女人,浑身战栗的起鸡皮疙瘩的同时,又恨不能找一把画师过来把将军这幅模样画下来,以后犯了错还能捏个免死金牌在手里。

  周玉雁感觉到了堂中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自以为练就的一张老脸仍是忍不住发热泛红。

  “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天命之年了,你可要点脸吧。”

  傅修宁挑眉:“你这是嫌我老,还是嫌自己老?”

  周玉雁却是再听不得他说话,素手捏饭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分明是泄愤,却又如了他的意。

  这一番喂饭之举,惹得席间一片怪声,周玉雁自问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女子,可是在这番起哄中,她的脸越来越红,仿佛脸呼吸都不畅了。

  酒足饭饱后,傅修宁亲自将客人送离,留下周玉雁去屋里细数今日所获的赠礼。

  都是粗人武夫,自然不懂得什么审美和品味,多半时候都是战场上有所缴获,再作为军功赏赐拿到的,再特别也逃不出金银珠宝之类。

  “若是喜欢,一并加到嫁妆单子里。”

  周玉雁失笑。

  “我要那么多嫁妆做什么?再者这东西本就是你的,往王府送了,回头我还得再一并带过来,你也不嫌麻烦?”

  傅修宁静静地看了她一瞬,正经道:“东西多点好。”

  周玉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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