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章
姓季, 又得过她的照拂, 那便只有季景和了。
冯缨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茶楼，低声吩咐马车再等一会儿，这便转身带着碧光等人, 随那小孩进了茶楼。
不是什么在平京城中排得上号的茶楼, 一楼冷冷清清的, 只有几个茶客坐在角落里。二楼是单间, 只一单生意, 门口的小二殷勤得恨不能鞍前马后的伺候。
小孩叩了叩门, 门后传来声音，小孩当即喊了一声，随后推开了门。
冯缨抬眼去看, 季景和果真就坐在屋里。
“王妃。”他叫了一声, 请冯缨坐下。
小二很快送来了茶和点心。
碧光她们不敢让自家主子单独和个男人在一块，只走到屋子一角站着，几双眼睛动也不动地望着他们。
冯缨此时心下一片平静。
她跟季景和从前无怨，往后无仇，自是不担心他要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她双手端起眼前的茶杯，吹了吹。
季景和看到她端起的茶杯里，碧绿的茶水微微荡漾, 她一吹，更是荡起一层的波纹来。
“这家茶楼的茶略显得普通了些，王妃一定喝不惯。”
他凝视着冯缨，缓缓道, “还没恭喜夫人，如今已经成了荣王妃。先前听说王妃去了河西，助盛将军们打了胜仗，还带回了羌人小皇帝，我与云岫都十分钦佩。”
这话和往日那些献殷勤的人没有什么差别。
冯缨看着他，只是笑笑，算是应下了这份夸赞。
季景和这时候继续道：“云岫有孕的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发生了很多事，仿佛是极其漫长的一辈子。”
冯缨愣了愣。
季景和的话，意有所指。
“我梦见我娘将小妹卖了，等我找到小妹的时候，她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样。我把她接回家，娘跟我吵，跟我闹，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不卖了小妹只会拖累我。可娘半句不提她时不时给舅舅们钱的事。”
这是书里原本就有的情节。
“我后来在朝中做事越来越如鱼得水，然后认识了云岫。她寄住在忠义伯府，不卑不亢，哪怕那时候因为远在承北的忠义伯府二姑娘大龄未嫁，而使得府里的其他公子小姐不能早早嫁娶，受人非议，她也始终没有迁怒过那位二姑娘。”
这是冯缨隐约有印象的部分，但是记不清了。
“之后忠义伯不得不改了家里的规矩，给几个子女都找了人家。我也在那个时候，把云岫娶进家门。之后，我在朝中一步步往上爬，入了太子的眼，也跟着认得了太子身边亲如兄弟的魏长公子。”
听到这部分，冯缨慢慢睁大了眼睛。
季景和看着她的反应，反而停了停，没有说下去。
冯缨免不了催了下。
季景和道：“王妃，这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尽管他这么强调，但还是顺着彼此的心意，把这个梦继续讲了下去。
“魏长公子才学敏捷，虽然身体羸弱，不常出现在人前，但朝中上下谁都知道陛下和太子是如何重视他的。只是谁都没想到，有一天，长公子的身世突然大白于天下，没几日，其母康氏于自己房中悬梁自尽。”
冯缨的心揪了一下。
她听明白了，季景和的梦其实是书里的他真正经历过的生活，以及他周边人的人生轨迹。
在书里，在作者所没有写到的世界里，魏韫的身世曝光后，康氏情绪崩溃，最终选择了自缢。
康氏尽管对魏韫不算好，但以他的性格，康氏的死，想必还是会让他十分难过。
季景和看着冯缨蹙起的眉心，想说两句安抚话，可转念想到她如今的身份，到了嘴边的话被他重新压了下来。
他把冯缨空了的杯子重新倒满：“喝点茶。”
冯缨点点头，喝了一口，到底还是好奇魏韫的事，心口微微发疼：“后来呢？后来，魏、荣王怎样了？”
“魏长公子恢复了身份，陛下封他为荣王。但因为他身体羸弱，当了王爷之后也只是个闲散亲王，除了偶尔还会和从前一样帮陛下和太子编纂宫中书籍，并不会参与太多的朝政。”
想到梦里头看到的，那个始终带着清冷眼眸的男人，再想想梦外的荣王，怎么看都不是同一个人。
“荣王的身体并没有撑太久，在我……在朝中有了自己的一片立足之地后，荣王病逝了。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魏家突然满门抄斩，人人都说，是跟荣王的死有关系。”
“多半是的。”冯缨的嘴角微扯，带出了一丝冷笑，“陛下要清算的时候，就不会让人都留着命。”
虽然她会为了魏捷惋惜，但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谁又为魏韫觉得惋惜呢？
季景和叹了一口气：“王妃不必气恼。毕竟只是一个梦，当不得真。”
他这么说，丝毫没能让冯缨的心里好过一些。
毕竟，她太清楚了，他的梦，才是真正的她所不在的世界。
“我刚才经过街头，看到王妃，就想到了这个梦。请王妃喝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想和王妃说说这个梦，就当是叨扰王妃，让王妃来听我这一场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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