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布施
“太子妃说, ”广木不动声色地领着人:“那几匹轻纱料子, 给二小姐裁几身衣裳刚好。”
“听说那轻纱是竹木析出来的,穿在身上就像蝉翼一样,”丹桂高兴道:“这么好的东西, 太子妃娘娘留着自用就行了, 何必要赐给二小姐呢?”
“太子妃和二小姐是亲姐妹, 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 ”广木道:“再说太子妃富有天下, 什么好东西没有, 还在乎这几匹料子?”
广木将人领到了内室之后就悄然退出去,阖上了门。
在昏暗的内室,丹桂眼睛有些适应不来, 使劲儿眨了眨眼才算看清楚坐在胡床上的贾南风, 然而贾南风看她的目光,冷得像是淬了冰雪似的。
“太子妃娘娘――”丹桂被她看得一激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贾南风就看着她冷笑两声,然后喝道:“拿了她!拿大棍!加拶指!拿索子给我捆上,捆严实了!要是让这她发了声响出去,我就先不饶了你们!”
只见从屋子里四角闪出几个健壮的仆妇来,丹桂只来得及呼喊出一声极为惊讶的叫声, 就被堵住了嘴巴捆了个五花大绑,之后真的拖出了板子和拶指来,准备扒下她的裤子开打。
丹桂在地上扭得像泥鳅一样,但是不顶用, 裤子还是被扒下来一半,贾南风才发出声音道:“且问她知罪不知罪。”
得了气的丹桂又大叫起来,就听一个仆妇喝道:“去拿牲口的口嚼子来!给这贱人套上,看她硬挺到几时!”
贾南风不会骂人,但是不妨碍这仆妇里有极会骂人的,上去揪住她头发,可谓是张口就来,“你这小贱人,作了不肖的事,就当同那猫儿狗儿一般服服帖帖,偏你还要作耗!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还指望别人不知道,打你几棍子,倒不如拿针戳烂了,揭了你的皮呢!今日娘娘要教你干人事,看你托谁的势要!要是不如实招来,就割了你的嘴巴,拌猫儿饭吃!”
贾南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果然郭槐身边的仆妇,能耐大的很。
只骂得丹桂脸皮紫红胀起来,把头磕地咚咚响,贾南风听得瘆得慌,就发话道:“知罪否?”
把口里的巾布抠出来,丹桂就哭喊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说!”
贾南风就叫这几个仆妇退下了,使了她们来,只说是教训惯会作妖狐媚魇道的丫头,让她们只管作威,果然好使的很。
丹桂就被慑了心神,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也不敢抹去,看着老实了。
贾南风才道:“我问你,二小姐的香,到哪儿去了?”
这话一出,就见丹桂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贾南风就知道果然这香牵扯了事情,就道:“便是再问你一遍,好好的二小姐,叫你挑唆坏了。你安着坏心,还怪我今日不当收拾你!”
丹桂就又砰砰磕起头来,嘴上道:“娘娘明鉴,奴婢没有教唆二小姐!”
她哭哭啼啼如实说了,“……七月的时候,石塔寺举行盂兰盆法会,本来二小姐带着奴婢去看灯,后来又听说偏殿新画壁画,就去了偏殿,遇到了一个画师,姓韩,叫韩寿……就是这么认识的。”
贾南风听到“韩寿”的名字一愣,再问了一遍韩寿的籍贯、年龄,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人应该就是贾午的命中人。
偷香窃玉,这缘分果然跟香有关,就算不爬墙了,也有其他地方幽会。
历史上贾午和韩寿偷情,就是将西域的奇香赠给了韩寿,被贾充发现了,侦察出私情,没有声张,最后将女儿嫁给了韩寿。
问题是,这件事,一直不是什么美谈,而是笑柄啊!
风气再开放,也没有私定终身、偷偷幽会而不被指责的地步,如果是个美事,为什么贾充不想声张呢,就算是捂地再严,也被大众知道了,还写进了史书里,嘲笑了两千年!
这一回没有爬墙偷情了,改成石塔寺幽会了,贾南风再三确定贾午没有失身,才觉得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私相授受,她一个好好的闺阁女儿,能干出这样不守规矩的事情?”贾南风怒道:“你们都不知道拦着劝着吗?!”
“娘娘,”谁知丹桂道:“二小姐有分寸的,虽然情浓,但还是要那韩寿去挣个正经出身,二小姐说他祖上也做到大司空,没道理子孙操贱业,如果读书去评品,就算评个末等,也有升迁途径,到时候她也就有理由下嫁了,说老爷夫人也不会拦着了!”
贾南风一听,这话还像样,“那韩寿怎么说?”
丹桂咬了咬牙,“奴婢见那韩寿并无想要上进的心思,他只想把生米煮成熟饭,让二小姐委身下嫁!”
贾南风大怒:“混账东西!”
“奴婢也劝过二小姐,二小姐犹豫不决,”丹桂哭诉道:“显然是被韩寿迷了心,如果再不拦着,只怕真的要遂了韩寿的意了!”
贾南风压下怒气,又道:“二小姐是不是把奇香给了他做信物?”
丹桂点头道:“是,奴婢劝不住,二小姐还让我们封嘴,不要把这事透露出去,只说奇香压在了箱底……我们只害怕夫人怪罪,都不敢不听。”
既然香在韩寿那里,怎么又出现在了甘棠身上呢?
贾南风越想越不对,便对丹桂道:“信你嘴巴严实,这事不要说出去,也不要告诉二小姐。你随时留意她的动作,看她和韩寿还有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
丹桂收拾了一下,看不出什么了,才走了出去。
贾南风思索了好一会儿,道:“叫冉大郎来,我有事情让他查!”
贾充盯着眼前来送信的人,“消息确实否?”
这仆役名叫郭大,是郭统的心腹执事,低声道:“确实。杜预花了六千万钱,向杨济购得白糖的制艺……”
商人杜预在贾府得知了一条“重要消息”,回到荆州就立刻打听杨氏庄园所出的白糖,果然如荀勖所说,质量不好,但质量再不好,也是白糖。
杜预果然心思更大,一口气购买了几万斤不够,还向杨济提出了购买白糖技术的请求。
杨济自然不会将下蛋的母鸡拱手让人,但随着杜预一次次提高价格,终于到了一个他不得不心动的地步。
“真的卖了?”贾充问道。
“卖了,但缺少一个关键的脱色方法,少了这道工艺,白糖颜色就是红的。”郭大道:“那杜预拿到工序后就开始提炼,结果可想而知。”
于是杜预怒了。
六千万钱,是小数目吗?
老子花了天文数字,买回来技术被偷工减料?
杜预可不是一般的商人,他可是半个皇商,做的是吴国皇室的生意,吴国国主孙皓后宫妃嫔们的首饰啊、珠宝啊、绸缎啊,那都是他负责采买的。
皇室所需的白糖也一直是杜预来供需,等到宫中催货的时候,杜预就顺势把杨济狠狠告了,欺骗我一个商人事小,你杨济欺骗的是吴国的皇室,这可不是诚信不诚信的事情,我看你是故意设计陷害吴国,就问问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们晋国的皇帝之前还说要两国友好呢,背后的阴招可不少啊!
果然孙皓怒了,晋国这是明目张胆地耍我们!
他立刻向荆州前线的都督陆抗发出指示,准备要给晋国一点颜色看看。
“现在荆州对岸的吴国军队,异常调动,水军进逼江陵,”郭大道:“听说吴国调两州军队水陆并进准备北上,击鼓摇旗作为疑军。”
冉大郎倒吸一口气,这事情可不得了了!
贾充沉吟了一下,道:“羊祜什么方略?”
“羊将军只将荆楚水师移到了夏口,”郭大道:“再无其他,哦对了,听说羊将军反而更悠闲了,跑到襄阳城南的岘山游乐去了,还饮酒赋诗。”
贾充微微一笑:“羊祜如此,可见没有危险。”
冉大郎兴奋道:“事情闹得这么大,不可能不惊动陛下,等查明前因后果,就知道都是杨济一手造成的!这下看他们杨氏,还能得什么好?”
他说着看向贾充:“郡公,要不要……”
“再等等,”贾充道:“还不急。”
冉大郎作为贾充的心腹,自然知道他在等什么,也一同看向宫城的方向:“就需要太子那里,尽快发力了……”
临晋侯府邸。
就听执事道:“……是小的们无能,叫嵇绍跑了!那嵇绍拿到了籍田册子,还有两本账目,瞒天过海,甩脱了盯梢的人,现在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废物,一群废物!”杨骏怒骂道:“那么多人,还能叫人跑了!”
他骂过之后才看向一旁的谋士,“孙先生,你说他人会跑到哪儿去呢?”
孙秀捋了捋胡子:“侯爷,你说嵇绍是谁的人?”
“是太子的属官,”杨骏就不解道:“我就不明白太子查我的账干什么,太子和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害了我这个舅爷,谁帮他坐稳江山?”
孙秀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的确如此,不过,如果是太子妃指使的,那倒说的明白了,贾家是要查侯爷的老底,是彻底要跟侯爷干架了!”
“我就知道贾充这个奸贼,是非要跟我死磕到底!”杨骏暴跳如雷:“先生你说,有什么法子能打倒他?”
孙秀有点牙疼。
这么多年了,只看到贾充的敌人一个个倒下了,那任恺、卫瓘不可谓不强,最后却都被贾充干掉,杨骏这个二愣子能活到现在,那都是天幸。
“这个……侯爷啊,其实不用大费周章,”孙秀忽然道:“府上的甘氏不是有了身孕了吗,只要能生下太子的长子,在东宫有一席之地,将来就大有所为。贾充仗着太子妃的势,咱们也有甘氏可以扶持,让甘氏跟太子妃斗法去,这不比明火执仗地干架强?”
杨骏顿时转怒为喜:“你说的对!这甘氏可不是一般的人,我没看走眼,一进东宫就把太子妃给逼走了,现在都没有回去!我看行,巴不得她一辈子缩在贾家,别回东宫了!”
金明宫中,忽然从墙上翻下来一个人影,恭敬地跪在了司马衷面前。
“查到了吗?”司马衷没有抬眼,仿佛早就知道阴影中有人似的。
“属下已经查明,”这人道:“甘氏的奸夫是南阳人韩寿,两人幽会之时,韩寿将香囊密赠给甘氏。而香囊来自于贾府,是……”
随着他的叙述,司马衷眉毛一挑:“有意思,偷香窃玉,还是跟香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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