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莫激动, 坐下。”敖颂拿折扇敲了敲我曾坐过的椅子。
激动万分的人如何坐得住？
我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冰蚕软甲穿上身，刚刚开心一会儿就听到这种事, 气死老子了！”
“难怪气成这样火星子都没喷一个。” 敖颂语气轻缓, 但手里的扇子摇得并不轻缓, 恐怕他也只是面上看着冷静吧。
走了十几个来回，我停下。
“大泥鳅, 他提这种条件时，你就没反驳他么？若你碍于身份不好意思同他理论, 那也该将我弄醒啊，看我怎么当面驳他！他还好意思让我叫他了然大哥, 哼, 叫悍然大哥还差不多。”
敖颂轻微叹气。“现下不是发牢骚的时候，还是考虑下能否答应他的条件吧。”
“他想得美！老子才不会答应他的无理要求！”
“冥王可不认为这是无理要求。我也问过他为何要强人所难。他与我说凡界有异常，导致冥界也发生异常。听了他一番话后, 我亦觉如此, 但无法将他所说的异常与御魔剑阵联系到一起, 便不能轻易表态。
他说的第一桩事事关大瀚皇朝。自从八十年前大瀚皇朝的皇帝莫名暴毙，太子和另外几位皇子也莫名失踪后, 大瀚皇朝急剧陨落。各诸侯国失去天子管辖，难免起野心，希望自己成为新一代皇朝的统治者, 怎奈，在大瀚皇朝历代明君的统治下，各诸侯国治国方略皆重文轻武, 缺乏雄兵劲旅，加上举国上下早已习惯安居乐业的生活，谁也不敢冒然攻占皇都，打破这一局面，故而相互之间反倒形成势力上的制约与平衡。然诸侯国早已变了模样，停止交纳贡赋不说，各国国主还相继改了国号，招兵买马、培养提拔武将已成常态。世子，郡主也都改称太子，公主，目的再明显不过。若不是冰魔现世造成一系列灾祸，各国疲于应付，恐怕早有国主按捺不住起兵了。”
敖颂说到此，停下来，静静的将我瞧着。
我皱了皱眉。“冥王是想将大瀚皇朝的陨落归罪于御魔剑阵，还是想将诸侯国的野心归罪于御魔剑阵？可笑至极！御魔剑阵向来只对付魔族，从未累及凡人，也不可能干预凡人朝政。冥王怕是不知道御魔剑阵已存在十八万年了吧。”
“可御魔剑阵设在凡人地界是事实。冥王如今怀疑御魔剑阵诛魔的同时也在向凡界输送并非真正凡人的凡人。这些人的阳寿远超普通凡人，且死后拒绝进入轮回。为逃避鬼差拘拿，甚至侵占活人躯壳，如遇原主反抗，便将其魂魄吞噬，手段恶劣，堪比恶鬼。更糟糕的是，这些拥有七魂七魄的凡人同普通凡人通婚，繁衍后代。他们的后代也较普通凡人长寿、健壮，聪明。但同样抗拒轮回法则。半路逃脱、打伤鬼差之事屡有发生……”
越听越心惊，我不禁握紧拳头……难道经“重生源”改造的那些魔族人都还保留着七魂七魄？
为何会这样？爷爷是否知情？他打造“重生源”时难道没考虑过这样的后果？究竟是一时疏忽被人钻了空子，还是他有意为之？
心惊之余，还有毛骨悚然之感。
倘若“重生源”并非义薄云天之举，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真若如此，十几万年下来，如此特异的凡人数目相当惊人，死了拒绝轮回，不该死的被他们害死，还无法进入轮回，秩序混乱，阴阳界失调，势必引起连锁反应，如何不引起幽冥司的高度关注？
吞了吞口水，定了定神，我缓缓道：“冥王也只是怀疑，并无确凿证据。那些拥有七魂七魄的凡人谁知道是不是魔界为了扰乱凡界秩序，暗地里搞的鬼？冥王本事这么大，就没能从那些拥有七魂七魄的凡人口中审出个所以然么？”
“死的活的都审过，难就难在他们均被抹除了记忆，记不得自己从何而来，也唤不醒前世记忆，故而无法查明来历。他们的后代就更审不出什么来了，竟不知自己有异于普通凡人。”
体内真气紊乱，四处乱撞，令我血脉贲张，头晕脑胀，我默念一遍清心诀，这才道：“所以冥王这才要我交出御魔剑阵，好让他亲自入内搜寻证据？”
“若你不接受他的条件，他只能去天帝跟前请法旨、强行进入御魔剑阵。这么一来，少不得要与剑灵打斗一番。神仙打架，势必殃及凡人。这是冥王不愿见到的，你也一定不愿见到。”
“日！”我一拳拍在桌上，木桌顷刻间四分五裂。
“小琮儿，你是不是知道内情？”敖颂这次没责怪我爆粗口，只是带着疼惜的眼神问道。
我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发愣片刻，一把将敖颂抱住，头深埋在他肩窝里。
“大泥鳅，我好生害怕，心里乱得很……万一我生出来就是个错误呢……”
“胡说，小琮儿是再善良不过的孩子。莫怕，凡事都有二爹撑着，二爹撑不了，还有你爹撑着。”敖颂抚着我的发顶安慰道。
“……好为难。我若答应了冥王，是对我爷爷不敬不孝。可若不答应，就成了奸恶小人……被逼做选择的滋味真不好受。”
“是不好受。但冥王没对外声张，只是私底下提出条件，可见也是顾及到了方方面面。毕竟炻麟上神的地位与影响力非同寻常，此事能暗中解决再好不过。从另一方面看，也说明冥王的怀疑已然落到了实处，否则他哪来的底气要求控制御魔剑阵，还要求你捉拿那些凡人？但他也说了，倘若你实在为难，他不介意扮作你的随从，同你一道进入御魔剑阵查看，他保证不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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