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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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完结了!!!

  封鸿羽这一昏迷就没睁开过眼。

  宫中的气氛上一次如此紧张还得追溯到老皇帝驾崩之时。下人们神色惴惴步履匆匆, 太医院的人流水一样地进出明德宫, 苦涩药味拢在明德宫, 浓郁地几乎要凝成实体。发须皆白的老头们围着一桌写废的药方愁眉不展,捋断了一把又一把的胡子,武状元贺景胜携着一身风雷怒气风风火火地闯进屋子里,揪起太医衣领就要质问。

  这几日忙脱了形的曾平慌忙阻拦, 他嗓子哑的说不出话,面上还得带着笑,安抚这鲁莽武人的脾气:“太医们也是尽力了,大人莫要着急,咱们陛下吉人自有天相,真龙护体,不会……”

  他卡住了壳, 没再说下去,苦笑一声, 想是觉得若真是吉人,也不至于落下这样一个衰落身体。

  贺景胜捏紧拳头, 看这些尸位素餐的老头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碍于老太监的面子,好赖还是松了手,横眉竖眼地问:“陛下究竟怎么回事!”

  老太医鹌鹑似的忙不迭理理衣领, 对这年轻气盛的武将大人赔笑:“臣等观陛下脉象,该是思虑过重,咳咳, 思虑过重……”

  “思虑过重?!”贺景胜声音陡然提了八度,老远看上去,他像个滚滚冒烟的黑烟囱,“陛下思虑过重也不是一天的事情,为何就偏偏现在倒下了!”

  武状元急出一嘴燎泡,无怪他上火,封鸿羽一倒下,朝中再无人能牵制缪乐贤,若他真要打一个先斩后奏,趁着封鸿羽昏迷出兵,谁也拦不住,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只好由他和缪乐贤扯皮,贺景胜尚武,觉得男人之间能动拳头,最好就别瞎逼逼,因此他这几日扯皮扯的筋疲力尽,每每深夜看着一群吵嚷的幕僚,真是恨不得拔出腰间弯刀当场自戕于此。

  贺景胜瞥一眼封鸿羽的寝房方向,心里颇为气闷地想,躺在屋里的那一位倒是安心的很,一心睡他的春秋大觉,连火烧到了家门前都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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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着的那位确实是不知道转眼火已烧到了门前,但安不安心,还是有待商榷的。

  封鸿羽躺在床上,看似一动不动在挺尸,其实把外头的一切吵闹尽数听在耳中,只是很远,模模糊糊地,只有他一个人躺在这里,与这些个吵闹泾渭分明。

  像是一场久未拥有的,漫无尽头的休憩;像一场秋日里的迷梦,令人安心依赖,不想醒来

  贺景胜的抱怨一样漏进了他的耳朵里,本是十万火急的大事,理智也告诉他,不是沉湎旧梦的时候,可他惫懒的很,不知怎么的就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无谓,心道随他们去吧,这天下没了朕,还能翻了天不成。

  封鸿羽在心里把这话把玩了几遍,从字词间感受到一种令人快乐的冒犯感,好像借由这句话,他向一直圈禁的边界迈出了小小的,但不可小觑的一步。

  他继而往深里想去,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很有道理,没了他又能怎么样呢,天底下能人大了去了,不说民间众多奇人,就说这朝廷中,太傅就是个乱世枭雄盛世能臣的狠角色,空尘亦然,他们除了对他那硌屁股的大高凳子有点不该有的觊觎之心外,为国为民,其实无可指摘。

  反观他,这些年说着守住这皇位乃是不想辜负臣民,但若是让位一样能让人民过上好的生活,他再扒着这皇位不放,反倒显得他十足的冠冕堂皇。

  想到这里,封鸿羽那薄弱又飘摇如风中残烛的求生欲就又消散了一点,少年皇帝在心里走马灯似的回顾了一番自己的一生,觉得自己实在是活的很窝囊。

  母亲早逝,父亲严厉不近人情,他在幼年的时候其实并未获得多少亲情的温暖,好容易汲取着老师那点珍贵不易的关爱长大,继位后转眼就针锋相对。

  他坐在那又高又冷,硌的他屁股生疼的破龙椅上,能说话的只有一个声音尖细的腌臜太监,和一个四处溜达的闲散和尚。

  结果连和尚的温情厚意也是假的。

  这着实嘲讽,封鸿羽替自己臊了一把,又深觉无趣,大有此刻就腿儿一蹬,吹灯拔蜡的去了的架势。

  然而此时,远远的传来了一道清亮女声,在一群低沉的男人声线里,祁长生的声音像一根钢针,迅捷地刺破了他故步自封的黑暗。

  正想驾鹤西去的封鸿羽一怔,几乎要从嘴里飘摇而出的虚白魂灵顿住了脚,没声没息没出息地一错步,又钻了回去。

  他甚至竭力集中精神,想听祁长生在说什么。

  那声音隔了扇门,他听出祁长生带了哭腔,但具体说些什么,其实听不分明,曾平和贺景胜把她拦在门外,说些什么陛下如今龙体不适,昭仪还是先行回去休息的狗屁话。

  封鸿羽心里一动,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想起先前他中毒缠绵病榻的事了,那时祁长生也是如此,惶惶地一路狂奔而入,要为他治伤。

  祁长生关心他关心的十分真情实感,但个中理由,封鸿羽不敢细想。

  但即使如此,他的心里还是慢慢沁出一点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期待,期待些什么,他也说不清,或许只是觉得手中空空,想寻来一双手,来握上那么一握,给他一点支撑的温度和力量就好。

  但事已至此,他不愿多想。

  在他分神的这段时间里,外头的吵闹声越发的大了,乱七八糟的,几个人围着祁长生来回的,拉锯似的重复拒绝的话,她困兽一样的在人堆里乱转,寻不到一个出口,四面八方都是同样嘴脸的人,她心爱的人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危在旦夕,而她明明有救他的方法,却无法挣脱这群愚蠢的侍从。

  祁长生几乎要崩溃了,前些日子的退缩猜疑转瞬间如夏日冰指间沙,消融了个干净,她只想他能好好活着,他那么好,对她很温柔,指尖有隐约墨香,眼睛好看的像琥珀,让她甘愿千秋万代的困在其中。

  对了,他还要去看他的广阔河山,他也未曾见过塞外黄沙与江南细雨,他该看看的,毕竟他治理下的山河有那么美好壮丽。

  祁长生想,我得救他。

  拦着她的诸人将她看作是个除了哭再无用处的嫔妃,几次来回后早已失去耐性,正想拉着她的胳膊半是强制地送她回去,祁长生猛地挣了一下,被撕破了袖角,她狠狠擦一把眼泪,不管不顾地大声叫了起来:

  “我可以救他!让我进去!我不是俞之!我是前朝方士之女,父亲给了我长——”

  她没能说下去,一只手轻轻捂住她的嘴,祁长生已红了眼,看也不看就要一口咬下,那人却捏着她下巴不让她再动弹。

  丙皱起眉头,缓缓环视过在场仆从,安抚似的拍拍祁长生的肩膀,倾身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带你去见陛下。”

  祁长生安静下来,睁着一双迷蒙的泪眼扭头看他,声音沙哑:“真的吗?”

  他点点头,伸臂排开一众不明所以的仆从,亲手为她打开寝房的门,祁长生跌跌撞撞地冲进去,丙合上屋门,转身对着太监们微微一笑:“你们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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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房里的死寂令人不安极了。

  祁长生屏住呼吸,放慢脚步缓缓走到床前,封鸿羽死气沉沉地睡着,像是对她的到来一无所知。她笑了笑,又觉得想哭,想想觉得最后一面,自己哭成这幅样子实在不好,便又用力忍回去,她扭过头用袖子擦擦脸,对着远远桌上摆着的铜镜约莫照了照,觉得自己已收拾到能见人的模样,才再扭过头,但目光一触着他的脸,便觉得鼻酸。

  她垂下眼,把手塞进被窝里,摸索到他冰凉的手,松松握着,只一心盯着被上的图案瞧,如此,她方能平甫情绪,才勉强开口道:“你怎么啦。”

  声音抖的不成样,不过不要紧,好赖是成句了。

  祁长生盯着封鸿羽的手瞧,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光洁冰凉,像块玉石。

  来时心里是揣着千言万语的,可真到了面前,祁长生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她那一肚子感动自己的话好像被消化了个干净,只剩下干巴巴的苦涩,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最后只倾身在他颊边,印上一个苦咸的吻。

  “之前骗你啦,我确实不是俞之,你是不是生气了呢,不要气了,我也不想的呀,我若是承认了,你会怎么看我呢,我们之间的相处,会变质的吧。”

  封鸿羽心里升起一点惊惶,但动弹不得,只好被迫听下去。

  “其实我有写长长一封信来描述我的身世,但是我想了想,还是没带过来,我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我是俞之还是祁长生,我都已经度过了很好很好,很满足的一生。”

  “非常快乐,遇见了很多很好的人,也经历了很多很好的事情。”

  她笑起来,又在他唇边啄了一下:“你要走遍你想去的地方哦。”

  她话语里的不详意味太强,那一丁点脆弱和故作大度的不安被成千百倍的放大,如重锤般将封鸿羽身周甲壳一般的黑暗,敲出了一条裂缝,那浑圆漆黑的禁锢大片大片的塌陷下去,封鸿羽急火攻心,可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他从未如此想活,想出声想说话想活动,想阻止她,想拥抱她。

  封鸿羽在意识中目眦欲裂,声嘶力竭,或命令或请求,让她停下。

  停下,我不想要。

  干涸嘴唇里渗进咸腥的味道。

  生命源源不断地从祁长生的身上流淌而出,每一滴血都令他觉得身体更舒适,好像干涸已久的种子终于汲取水分。

  但他不想要。

  他终于绝望地意识到他其实并不那么期待长生,也不那么在乎皇位,他只是想让父亲为他荣耀,因为成为一个好皇帝,是父亲想让他做的事情。

  他一直在为他人而活,但此时,他前所未有地希望,祁长生可以为他而活。

  因为他再没可以支撑自己的对象,即使睁开眼,要如何活下去,他不知道。

  但祁长生听不见他的话,她会怀揣着对他的误解在这个屋子里缓慢死去,而他汲取她的养分,获得并不令人期待的新生。

  长生,长生。

  我所求之长生,唯有你。

  屋里宛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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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迷许久的皇帝终于醒了,朝臣表面上恭贺皇帝福大命大,有些人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又有些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再醒来的封鸿羽变了个人似的,脾气一日差过一日,在朝会上先是悍然拿缪乐贤党羽开刀,又寻了理由整治朝风,众人皆人心惶惶,缪乐贤也不甘示弱,当即在朝会上抖露出祁长生身世并容殷之事,并要求封鸿羽顾全大局,交出祁长生。

  群臣哗然,而大病初愈的皇帝面色苍白,眼神却阴冷,刀似的扎在缪乐贤脸上,许久才冷笑一声:“太傅消息灵通,竟不知俞昭仪前几日已因为悲痛过去,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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