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他是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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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他是魔尊

  苏玄机冷着脸, 拎着剑,就站在渭水之上,立于魔界之外。自容庭芳拐走郝连凤, 抢了余秋远, 过去已经月余。但蓬莱上下还不知道。苏玄机发现的时候就一力压了下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不想无中生有, 闹得人尽皆知。蓬莱才和魔界定下盟约, 如果叫人知道容庭芳和余秋远之间生了龃龉,不管是不是他们二人的私事, 闹到明面上都不好看, 也不好交待。有些麻烦实在没必要自己生出来。

  

  去渭水之前,苏玄机去过玉玑峰,也问过白绛雨。

  白绛雨道:“凤儿果真和容庭芳走了?”

  苏玄机有些自责:“是我不好, 我没有留意。”因为余秋远叫他加紧研究灵偶, 苏玄机便想再琢磨一下,拿着余秋远给的那一瓶精血把自己关在了屋里, 一点点试。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情。容庭芳肆意进出金光顶,是余秋远默许的, 苏玄机也管不着。何况蓬莱才当众说过要和魔界交好,哪里能想到不过短短几日, 就出了这样的事。

  弟子说看到过郝连凤出了金光顶,与容庭芳往南海外去了。但是因为弟子都认识容庭芳,知道那是余真人交待过的, 要奉为座上宾的魔尊,而今魔尊有郝连凤作陪,他便没有管。直到苏玄机问余真人在哪,答不知,这才说到这件事。

  苏玄机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赶紧去问白绛雨。

  

  可郝连凤向来独断独行,白绛雨也管不着。所以他才会叫符云生跟着,而今连符云生都不知道的话——两人看向屋外,符云生站在那里。

  他道:“师兄去魔界了吗?”

  白绛雨:“……”他看了眼苏玄机。

  苏玄机道:“他与真人一道去,大约是有正经事。”

  其实能有什么正经事,苏玄机也是瞎说的。可是余秋远不是妄为之人,他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蓬莱。苏玄机又不知道是容庭芳把人抗走的。

  符云生握紧了手里半截凤翎箭,那是从前在万鹤山庄时,郝连凤朝白子鹤射出去的箭,后来因为断了半截,郝连凤便说不要了。符云生便拾了起来,一直带在身边。

  郝连凤确实是这么个性格。

  倘若不得他心意,这东西他便不要了。人也一样。

  

  在白绛雨看来,符云生和郝连凤自入玉玑峰以来,便一直在一处,师兄弟感情深厚,郝连凤若果真随容庭芳去了魔界,怕不只是谈正经事。他和苏玄机看了一眼,开口道:“云生,凤儿的事交给我和苏真人,你且安心修行。你不是说,要快些恢复好叫师兄对你刮目相看么?晏道长如此尽心教授你剑术,不可辜负他的心意。”

  “……”符云生沉默半晌,方笑道,“晓得。”

  总归是因为他不够上进,到落到如今,被郝连凤甩在身后,跟也跟不上。幸好他底子尚在,勤能补拙,多多少少抓紧时间补回一些。

  其实符云生没有说,郝连凤回过玉玑峰。

  郝连凤头一回找余秋远的时候,正好遇到容庭芳,因为被容庭芳拦了一拦,他一时之间心里对该不该去魔界产生了动摇,故而暂时搁下了去见余秋远的念头,思索之中,不知不觉回到了玉玑峰。等郝连凤发现,他都已经站到了房门口。这才恍然。

  自从和符云生吵过架,郝连凤不怎么回来。如今在无意识之中,身体比脑袋还要诚实。可见这千年的习惯还是会成自然。郝连凤对自己有些无语,心道,回就回吧。一推开门,却觉得屋里有人,当下凤凰火一起,满屋亮堂。

  通明之中,符云生显然措手不及,一脸惊愕。

  “师兄。”

  郝连凤也惊愕,他惊愕完便收了凤凰火。

  “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他二人自符云生结丹失败后第一次见面——在符云生看来。他在昏睡之中,自然不知道郝连凤曾经渡过修为给他,亦不知道郝连凤曾在他床边坐了许久。在符云生心里,郝连凤还是在山洞口甩袖而去的师兄。

  符云生有些局促:“我,我在这里等你。”

  等他?可是他许久未回——

  郝连凤明白过来:“你每天都来?”

  符云生没说话,算是默认。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罗里吧嗦的人突然变沉默,叫郝连凤有些不习惯。他在门口站了会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转身便要走。

  符云生下意识跟出来。

  郝连凤回头道:“不要跟着我。”

  符云生一愣:“我——”

  “怎么,又怕我替你寻事吗?连身体没好都要跟来?”郝连凤道,“你为玉玑峰这么尽力,为了阻我连自己的性命也肯不顾。峰主他知道你的用心良苦吗?”

  “倘若他还不知道,你真该告诉他,好叫真人记你一功,赏你一些灵丹妙药,说不得此生还能与大道有缘。”

  话一出,便见符云生抿紧了嘴。郝连凤移开目光。他其实明明不是想这么说的,只是看到符云生,便不知为什么,伤人的话总比软话要好出口。

  “我没有告诉峰主。”符云生片刻后,说,“当日是我自己要跟着师兄,也是自己要拦师兄。不是峰主吩咐。只是白子鹤与蓬莱无冤无仇,所以我不想师兄——”

  白白添一条人命。

  沾太多血气不好。符云生很担心郝连凤的心境。

  “我结丹是因为——”

  “我不想听。”郝连凤道,“你若是还爱惜自己,就该好好躺着,哪里也不要去。免得有些人白白替你浪费功力。到头来你自己不珍惜,又叫旁人白护着你。”

  说罢不等符云生再有机会说些什么,郝连凤便振袖而去。

  如今龙凤皆在,郝连凤只想找余秋远,他终于寻到机会,能将凤凰一支重新振作起来。加之有魔界相助,大洲当然能重新回到他妖一族的掌控之中。如此大事就在紧要关头,什么玉玑峰,什么小蓬莱,都该被抛在脑后。

  郝连凤没有回头,他不想,也不敢。先祖说的不错,红尘最是扰乱人心,多少凤凰因为逃脱不了红尘的牵累,湮灭在尘世之中。竟然连他都动摇了。

  茫茫夜色中,他如同一只凤鸟,在符云生眼中愈飞愈远。

  

  苏玄机和白绛雨商量了一会,便各有决断。苏玄机要往南海一趟,白绛雨替他在这里盯着些蓬莱。从前金光顶有余秋远在,蓬莱一片太平没有二话,可当年余秋远不在的时候,流言四起,不是没有人心思涌动,惦记着金光顶。

  蓬莱至尊啊,有几个人不想坐一坐。

  那时余秋远这个正主不在,而在他们眼中,苏玄机除了一枝梨花带落雨,就是个摆着看的花瓶,故而毫不惧怕,大肆说着余秋远和容庭芳暧昧不清的闲话。

  苏玄机从来被护在余秋远的翅膀之下,多的是存了些年少天真,直到他师兄乍然离去,扔下一堆事叫他不得不管,苏玄机才一夜之间稳重起来。身为修道中人本该无情,他却是天生情感充沛,满腹愁绪。然后在愁绪之中,毫不留情地该打打,该镇压镇压。

  别人叫铁血手腕,轮到苏玄机,就是铁泪手腕。

  “大洲不知我蓬莱底细,管不住他们的嘴,是他们为人不正。”

  “为我蓬莱弟子,一叶障目,人云亦云,是道心不净——”苏玄机脸上还有因为获悉掌山真人以身殉魔的泪痕,话却斩钉截铁,“大敌当前不知维护蓬莱,却道心不净意图挑唆者,视为勾结外敌。”叛蓬莱者,当诛之!

  从此弟子敛心收神,不再多言。

  

  玉玑峰上,晏不晓负手望着苏玄机踏剑而去,面上浮现沉思。近日南海起乌云,东方又生灰雾,迷蒙中看不清天色。他的乌金寒霜剑剑身长鸣,时常警醒。乌金寒霜剑是法门所造,对魔气邪物最为敏感——

  晏不晓是剑修,他辗转尘世,一为识尽红尘,二为除魔去邪。远方有异动,晏不晓便有心前往一观,但是他一心养着的引绛草已出生花苞,将要开花了。它的花期很短,花一开便会结果,引绛草结的果,倘若未接住,叫它落在地上,便会化入土地。而开花的引绛草亦会随之枯萎。它之所以长开不败,正因从未有人叫它结过果。

  而其实,它只有一次花期。

  晏不晓看着乳白色的花苞,花苞微张,不日将开。忽然肩上一阵暖意,回头一看,却是傅怀仁正搭着他的肩,冲他笑了一下,便看了过来:“想什么?”

  “没什么。”晏不晓道,“想花开的时候,你便能好了。”

  傅怀仁伸手要拨它,叫晏不晓一拦。随及珍而重之收起来。“不能乱碰,是余真人花费心血替我养着的,弄坏了可找不到另一株了。”

  “如此说来岂非价值连城。”

  晏不晓道:“当然。”

  凤凰血养的花是很价值连城。倘若不是价值连城,他又怎么会费尽心思也要寻来送给傅怀仁当新婚贺礼呢?傅怀仁家财万贯,要找一样衬得上他的也不容易。

  见晏不晓如此紧张的模样,傅怀仁心中喜悦,便伸过去握他的手。“它再价值连城,在我眼中也不过如此。我早就有了比之更珍贵的贺礼。”

  傅怀仁本意是想说,你便是我此生难求的宝物。

  然而晏不晓看着他:“我知道你很有钱。”身怀奇珍异宝无数。大洲最有钱的人嘛,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晏不晓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傅怀仁还要再说一遍?

  傅怀仁:“……”

  晏不晓歪歪头:“你怎么了?脸色难看,你不舒服啊?”他忧心忡忡地把手试上傅怀仁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要不你还是和余真人呆在一起吧。”总觉得这样才安心一点。

  说到余秋远。

  傅怀仁若有所思:“好像没见过他。”他呆在玉玑峰并非吃喝玩乐。白绛雨有许多藏书,有的是前峰主玉玑留下的,有的是他娘白敏敏从白家带来的。白敏敏虽是闺中小姐,却博览群书。她离开万鹤山庄时,差不多把她爹的书房给搬空了。

  先前余秋远从幽潭回来,就一直托傅怀仁查探关于天罚的事,傅怀仁记在心上,日以继夜,秉烛翻阅,从不间隔,查着查着,便查到了从前的婆娑罗门。他有了些收获,这才出门透气。原本想着要和余秋远说一声,然而却不见余秋远。

  

  是没见过。

  在南海呢。

  别说晏不晓没见过,苏玄机没见过,就是连魔界的古拔旰,也只在容庭芳刚回魔界的时候窥得一丝凤颜。后来别说凤颜,龙颜也没有冒出来过。只有艳红的霞光在天上挂了很久。

  

  如今千等万等,魔尊终于出来了。

  但没看到那只鸟。

  一帮魔将脖子在那伸啊伸的,拼命往后看。

  衣衫整齐的容庭芳仿若没事人,他终于不再总是一身简单的衣裳,瞧着像魔界很穷酸一样,把魔尊那套行头拾了起来。瞧着既尊贵又雍容,在一众手下的你推我攘中步下台阶。

  “怎么全聚在这里,闲着没事干?”

  不是没事干,就是看你干什么事。

  古拔旰揣着手躲在后面,又被一脚踹到了前面。天杀的如果他知道是谁在踹他——古拔旰怒气冲冲往后瞪去。小凤凰和玩蝴蝶的厉姜就在后面看着他,面无表情的。

  “……”

  妈的这年头武力值什么时候和颜值成正比了。一个比一个凶。玩蝴蝶的就算了,蓬莱出来的小凤凰也是。古拔旰满腹牢骚顿时被死死按了下去。

  容庭芳袖着手:“古拔旰。”

  古拔旰道:“属下在。”

  “你好像很喜欢凑到本尊跟前来?”

  “……因为大王就像南海,叫属下望洋兴叹。”

  容庭芳:“不会说人话就不要学他们,懂吗?”

  古拔旰:“哦。”

  他一转头,下面的人拼命拿眼神示意,快问啊,在蓬莱带回来的鸟怎么样了。万一死了,或是快死了,他们也早点擦武器喂犀牛,做好打架的准备。前头才说好和蓬莱互相干扰,转头就把他们仙尊掳了来,还关了十天半个月。

  

  大王可真是他魔界的骄傲。

  在翻脸无情这件事上,堪称楷模。

  

  古拔旰后背被盯地发凉,只能又转过头去:“大王,那个——”

  “本尊叫你办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话还没说完,容庭芳已经从台阶上走下来,正经过他身边,衣角飘在古拔旰手上,轻轻痒痒的。古拔旰还没和容庭芳这么近的接触过,这衣角像飘到了他心里,脑袋一晕,连容庭芳问他话也没能反应过来。“哦,哦,哦?”

  古拔旰眨眨眼:“办什么事?”

  办什么事都不知道,他先前白说的么?可他所见,似乎魔界已经有布置了,红通通的,还挂了灯。容庭芳本以为,最多差个金银玉器的,东西也该置备完整。怎么听古拔旰的意思,是他全然把这事给忘了呢?

  容庭芳道:“先前本尊说,要办一件喜事——”

  “……”古拔旰恍然大悟,随后困惑不解,“还要办吗?”

  容庭芳反问:“不办吗?”

  ……

  鸟不是都吃饱了吗?

  

  旁边的魔附耳上去:“听说大洲是这样的。如果不先办个喜事,就叫私奔。大王直接把人抢了过来,连礼也没送到蓬莱,人家要说闲话的。说我们魔界穷酸。”

  原来如此!

  那是有伤魔界脸面。

  古拔旰立马道:“办得差不多了。还需再斟酌斟酌。”

  斟酌一下,应该派多少人马去蓬莱,才算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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