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澡出来,欧文觉得自己精神也好了许多,老母亲在旁一边看着他吃饭,一边又不住默默落泪,惹得欧文咀嚼在嘴里的饭菜好似都瞬间弥漫着咸酸。
一顿饭吃得极不自在,母亲关切担忧的目光,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让欧文如坐针毡,只得草草抛完了饭菜以作逃避。
老爷子打从欧文回来后,就一直呆在书房里,一反常态的竟没有对他大动干戈的质问。
欧文经过书房的玻璃门时,不禁停下了脚步,默默观望。老爷子此刻正在练字,神情依旧严肃得一丝不苟,只是满头的鹤发显得格外的刺眼而苍老,也许无论欧文的年岁如何增长,面对老父亲时却还是突觉自己好似从未长大。
他算是老爷子的老来子,在欧文前面其实还有一个哥哥,但因为抗日战争闹革命那会子世态混乱,老爷子从军抗日后又随部队南下解放,当时隔多年再回到老家寻亲时早已物是人非,连从小长大的村子都不见了,就更别提老婆孩子的踪迹,至今是死是活也不得而知。
所以欧文的母亲并非老爷子的原配,两老结婚后,老爷子近40岁才生下欧文,大概是深陷失子之痛中,从小便对欧文严加管教,生怕连这一个儿子也会失去似的。
可怎耐欧文自幼便生性放纵,长大后更是极为叛逆,父子两人的关系几欲走向破裂的边缘,老爷子自是对他失望透顶,但也无可奈何,两人的脾气倒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见面便谁也不肯让步的争执不休,到最后也只能勉强维持这段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其实欧文也并不想这样,他生性放纵是因为他渴望自由,叛逆的根由却是他的性向与众不同,这些事年轻时的他说不出,更不敢说,行事极端无非是想宣泄心中的痛苦,在家庭得不到宽容和救赎便只能学着如何自救。
他的强势也不过是脆弱太久而逼迫自己形成的抗体罢了。
老爷子收了最后一笔,抬眼看向门外的人,欧文不自觉的避开那视线,僵持了许久,才咬了咬牙推门而入。
「爸。」
欧文声线微弱的唤了一声,在老爷子皱眉的打量下,欧文无所适从的视线游荡,虽然此刻全身已收拾妥当,但不知为何仍旧觉得自己狼狈。
老爷子严肃点了点头道:「学校工作还顺利?」
「嗯,还行。」
「你有空就多回来看看你妈,她挺挂念你的。」
「嗯。」
欧文回答的仓促,在他记忆中自己从不曾和父亲有过如此平和的对话,他甚至有些紧张,害怕老爷子下一句问话,自己无法回答。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并未深究下去,只是指了指刚才写下的字道:「你,过来看看我写的这副字怎么样。」
说着便走到一旁的马架子坐下,其实老爷子并不是个有文化的人,也没读过什么书,直到退休后才练练书法,也算打发时间。所以儿时对欧文严加管教,也谈不上是教育,顶多是仗着一个父亲的角色让欧文向东,就绝不能向西。
欧文站在书桌前,看着宣纸上的字,突然愣一下,抬眼扫向父亲已然闭目养神的容颜,不禁手心冒汗的握紧了双拳:「挺……挺好的。」
「那你读来我听听。」
「惜缘。」
老爷满意的点着头睁眼看向欧文仓惶的面容,又道:「你老子我没文化,照着字帖写,也不知道是啥意思,你好歹是个老师,给我解释一下,老子也算写得明白。」
听着父亲熟悉的语气,欧文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大概是……珍惜缘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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