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局外人』03
天气转凉了，一连几天都下着绵绵细雨，每到这种季节，欧文以前受过伤的腿就会旧疾复发，虽没什么大碍，但隐隐作痛的滋味，总归还是不舒服，所以大多时候他都呆在室内的画室里，免掉了一切不必要的行动。
虽然欧文嘴上从来不说，但瞿亦柯跟了他这么多年早已有了经验，再加上阮淼淼这个老板每次都再三嘱咐，他就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想尽了一切办法，又是用热水泡脚，又是用药酒按摩，今天早上还拔了火罐，才见欧文的气色好转了许多。
“下笔要干脆，别修修补补的。”
欧文突然不轻不重的一句，让瞿亦轲微微愣了愣，回头看向男人仍旧是闭着双眼的。
“欧叔，你没睡着么……这也太神了吧，不看都能知道。”
“你蘸颜料的声音那么吵，不想听见都难。”
欧文的口吻没有责备，透着一点打趣，瞿亦轲吐了吐舌头，就像作弊被抓了个现行的小孩。
他在这里的日子，除了每天细心照料欧文的起居，以及整个屋子的琐事，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跟着欧文学画画。
当然，瞿亦轲并不想把这当作工作来完成，因为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
三年来，欧文在画画上所教他的东西，可以说超越了在学校里学到的一切，连瞿亦轲都有种大学白读了的感觉。
在他看来，欧文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不仅温柔慈善，就算自己画得再糟糕也从不动怒，而且不管再复杂的东西，从他口里一解释，总能让人明白得又快又好。
相比之前，瞿亦柯觉得自己画技巧简直是奇迹般的精进，他开始越来越喜欢画画，甚至渴望有一天能画得像欧文一样好。
心中思考着刚才欧文的提醒，瞿亦轲干脆的一笔落下时，却不住“啊”了一声出来。
“怎么了。”欧文淡淡问道。
瞿亦轲怏怏的回头望他：“画错了……”
欧文露出一丝苦笑，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看了看画，又看了看瞿亦轲，拿起一旁的拐杖起身。
这拐杖是去年才用上的，开春的时候雨季比往年都要长，他足足半月不愿走动，食欲也因此不振，瞿亦轲担心他的健康，就买了这个回来，好歹让他可以在屋里多活动，促进促进消化，增加一些食欲。
欧文自是笑纳，倒没觉得丝毫打击，反正也是腿脚不舒适时才用用，毕竟人老了，又有病在身，何必与岁月较劲呢。
“错了就错了，没啥大不了，要沉住气，先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说着便拿过他手里的画笔，欧文重新上了颜料，看似随意的一笔，瞿亦轲却立马大呼起来：“欧叔！你好厉害啊！这样都能救活！”
欧文笑了，眼角有一丝疲惫：“就算救不活也不要紧，重来就是了，这又不是人生，走错了一步，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瞿亦柯感觉他话里变了味儿，却又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所以，画画而已，大可不必那么小心翼翼，”欧文摸着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落笔要有大家风范，格局要高，气势要大，画错了也没关系，以后自然会画好，最忌的就是小家子气，记住了？”
瞿亦轲痴痴的望着他，双眼放光，就像在看天神一般：“欧叔……”
“恩？”
“啊啊~~你怎么能说得这么好！”瞿亦轲激动得一把将欧文抱住，用脑袋不断磨蹭他的胸口，“你就是我的偶像！我好崇拜你啊！我要一辈子都跟着你学画！欧叔~~”
欧文哭笑不得：“是你的一辈子，还是我的一辈子啊？”
突然意识到年龄的差距，誰的一辈子都似乎实现不了，瞿亦柯皱着脸抬起脑袋：“我不管，就算是为了教我画画，欧叔也要长命百岁！”
“这么自私？你还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欧文笑着打了下他脑门，“小心我让你阮总扣你工资。”
“好啊，反正没有钱，我也愿意伺候欧叔，只要你不赶我走就行。”
他说的是真心话，仿佛和欧文在一起越久，就越折服于这个成熟男人强大的魅力，实在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瞿亦轲扶着他坐下，又将茶杯给他递来，蹲在躺椅旁按摩着欧文的双腿，又道：“欧叔，你以前是个老师吧？”
欧文抬眼，放下没来得及喝的茶，深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教人总是一套一套的啊，连我这种在学校被老师放弃的学生，你都能教出个模样来，你以前肯定是个老师。”
欧文笑而不语，想想真有意思，自己还曾是老师时总被人说不像个老师，现在不是老师了，却倒像了起来。
“猜对了？哦，那我可算是弄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和阮总啊，”瞿亦柯兴致勃勃的冲他眨眼，“我看过阮总以前的画，可好了，他一定是你的学生吧，所以才这么的关心你。”
欧文轻轻拿开他按摩双腿的手，神色竟有些复杂，轻叹口气道：“我可教不出他这么优秀的学生。”
“怎么会，欧叔你就别谦虚了，阮总明明很敬爱你啊，我还从没见过哪个学生对自己的老师有这么好的呢。“
“是么。”欧文怅然若失道。
对阮淼淼而言，欧文觉得自己可能天下最不称职的老师了，那个人在他这里失去的比学会的要多太多太多了。
瞿亦轲点点头：“那当然啊，后天阮总就又该来了，最近降温得厉害，要不我到时候煲个红枣乌鸡汤吧，养胃又补血的，再做个番茄炖牛腩，也很适合这个季节，还有蔬菜，阮总喜欢吃空心菜，蒜蓉好还是炝炒好呢……欧叔，你说呢？”
“你拿主意吧，他一个星期也只来一次，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
“那怎么行呢，阮总可是我老板啊，再说了，阮总一个人生活，平时工作那么忙又没人照顾，所以每次来才更应该补补嘛。”
见欧文眼神奇异的盯着自己，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说话，瞿亦轲莫名道：“欧叔，怎么这样看着我啊？”
欧文失笑，摇摇头：“觉得你懂事而已，能为你阮总这么着想，也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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