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一直不洗澡。”她咬牙，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这么执着。
“那不可能的，咏声。”他将头靠在木质的书架上，有细小的粉尘从高层的书本上飞了下来，在阳光照耀得到的地方，欢畅地跳跃，“就算你忍受得了日复一日的痒，周围的人也总有一天无法忍受的，因为你的异味会波及身边的每一个人，大家会因为受不了，而一个个远离你。所以，我希望你能真实地记住身边的每一件事，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要再说什么特异功能了，那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并不是什么好事。”
“喂，赵言说，我难得有一件得意的事，你真的很扫兴。”她终于忍无可忍地丢下书本，恶狠狠地对他翻了个极丑的白眼。
他就是这个样子，有超乎同龄人的智商，超乎同龄人的理智，五官长得细致，却像个老夫子一样，时常板起脸来跟她讲些大道理，又或者被她气得不行，皱着眉头气急败坏地数落她。
他叫赵言说，无法言说的言说，不可言说的言说。
龙咏声躺在床上，想着他曾经说过的话，不得情不自禁衷地赞叹他的睿智。也许十二年前，他就预知了今天的她，裹着一层层衣服，害怕看见自己。很多年都不敢洗澡的她，明明痒得受不了，却还在坚持着的她，身上的异味波及了周围的每一个人，终于，有人受不了。
傍晚的时候，她摔倒在地上，就开始哭，而赵言辞只是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转身上车走掉了。
他一定是恨透了她。
可是，她宁愿被全世界的人恨，也不愿意相信他已经不在了，无论如何也不想相信。
咏绿还没回学校，她坐在床头，看着龙咏声双眼紧闭，眼角却有一滴泪慢慢滑了下来，手里端着碗震了一下，那些准备好的讽刺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是讨厌龙咏声，但是也并不代表她喜欢看到她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龙妈说得没错，她们上辈子一定是有仇的，否则，这辈子也不会这么讨厌她。她平常没心没肺花痴一样乱交男朋友的样子，看着就讨厌，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看起来更是讨厌。
“龙咏声。”咏绿盯着她，将手里的碗重重地丢在床头的小柜子上，她知道她是醒着的，“你不要再装傻了，我已经警告过你了，言辞哥不想见到你，你还死不要脸地跑去找他。弄成现在的结果，你是活该。”
龙咏声躺在床上，没说话，她承认，是她活该，她无话可说。
“当然，你也没有资格去怪言辞哥。他那么没有风度，还不都是因为被你骗惨了。”咏绿提起赵言辞，情绪就有些激动，声音忍不住拔高了几分，“我是喜欢言辞哥没错，这没什么值得隐瞒的，我也知道言辞哥喜欢你，如果你也真心实意地喜欢他，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不是，你喜欢的人根本不是言辞哥，你把言辞哥当成了言说哥的替身，你骗了所有的人。你可真会演戏，真会藏，直到三年前，我们大家才知道你跟言说哥从十五岁就开始谈恋爱了……”
“别说了。”龙咏声猛地从被子里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咏绿的手腕，闭着眼睛轻声地哀求，“求你了，咏绿，别说了。”
她不想回忆起过去，也不敢回忆起过去，那些开心的痛苦的事情，曾经被她深深地埋进心底，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追逐着各种各样的男人，也只不过是想要麻痹掉那颗过于痛苦的心脏。她甚至在潜意识里以为，身边只要有人爱她，她就不会再缅怀过去，不会记得任何人任何事，然后慢慢地爱上某个男人，幸福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她终究是做不到，她记得她的小管家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为她做过的每一件事，也记得小管家喜欢《情人》里面的那句话：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而是不灭的希望，是疲惫生活中的光荣梦想。
那个时候他说，爱情是他的梦想，他想跟她在一起，她也说了同样的话。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梦想在很多年以前就成了永恒，而她的梦想早已随着他一起坠落悬崖，尸骨无存。
咏绿说得没错，她和赵言说确实是在十五岁时开始谈恋爱。那时他们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名副其实的早恋，这在那个年代是绝对禁止的。为了不被大人们树成反面典型，为了不挨龙妈的棍子，他们一直都是偷偷摸摸，不让所有人知道。但在这之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一件一件地整理清楚。于是龙咏声睁开眼睛，侧过头来看着咏绿的脸，问：“咏绿，你怀念我们小的时候吗？”
咏绿没吭声，扭过头去，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
龙咏声知道，她是怀念的，对于曾经那样欢乐过的童年，就算是一贯优秀、性格有些高傲刻薄的咏绿也是会怀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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