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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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咏声赔着笑脸,将咖啡举过头顶,做顶礼膜拜状,“恩人,您的救命之恩,小的永生难忘,请受小的一拜。”

“去去去,我又没死,拜什么拜。”李夕接过她的咖啡,笑着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忙着画设计图去了。

龙咏声也回到座位上,准备开始工作,可是鼠标停留在电脑桌面上,竟然怎么都无法点开那一排排的档案。她的桌面是用数码相机翻拍的一张老照片,照片太过久远,有些微微泛黄,但是却十分清晰,看得出翻拍这张照片的人用了不少心思。照片上是一棵郁郁葱葱的银杏树,扇形的树叶向着阳光一片片伸展着,带着清晨的露珠,每一个角度看过去都闪闪发亮,树叶之间有个十五六岁大的少年藏在枝叶间看书。也许是看到有人拍他,正不爽地朝这边看过来,秀气的五官中透着少年特有的青涩,乌黑的头发被周围的光线映亮,呈现出一种让人着迷的色泽。

他望着她,透过电脑屏幕,那视线仿佛能穿越时间的洪荒一直落在她的脸上,然后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手上的书,“咏声,你再闹暑假作业我就不帮你做了。”

“唉呦,好怕你呦。”她配合着记忆中的台词,在心里念叨,“你敢不帮我做,我就告诉老师,你看黄色书刊。”

“这哪里是黄色书刊,这是名著。”他在树丛中举起手中的书本气急败坏地为自己辩白,“你看,杜拉斯《情人》,我可是在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图书馆里有黄色书刊吗?白痴。”

她凑过去看,看到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又有些犯晕,于是就在树下扯着他的胳膊耍起赖来,“喂,喂,你读给我听嘛,讲的什么,让你看得这么着迷。”

“真想知道?”他无奈地看她一眼,见她使劲点头,便翻回第一页,清清嗓子,慢慢地念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圆润,周围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将那个暑假的清晨定格成了永恒。直到十二年后的今天她回忆起来,还几乎能清晰地听到他读的那一段文字: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当时的她并不明白这段话的意思,甚至觉得有些可笑,有哪个男人会不爱女人年轻时候的美丽面容,偏偏觉得备受摧残过后的老态更加美丽。她一向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当场就表达了自己对那个男人的不满。可是当时的他却说:“咏声,如果等你老了,我再看见你,跟你说了同样的话,你会骂我变态吗?”

“会啊,当然会,因为你肯定是在嘲笑我,老了丑了,太难看。”

她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毫不客气地将他从树上扯下来,扇形的树叶落了他们一身。他躺在地上,护着那本书,冲她愤怒地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龙咏声,你没良心。”

对,她从小就没良心,可是却清清楚楚地记下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即使不太懂也记得清清楚楚,像刺青一样刻在脑子里,无法忘也不想忘。她有特异功能,她能忘记很多很多的事情,好像是忘记那些事情,也只是为了更好地记住关于他的事情,哪怕是一句话,一个笑容。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呢?龙山村要拆迁了,银杏树再也没办法长在我家门口。如果你回来的话,还能不能找到我?没有树,你怎么爬上去,往我院子里扔石子呢?没有那些石子的响动,我又怎么知道,你来找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溜出去和你一起去躺在银杏树上看星星呢?她看着桌面上的照片,默默地在心里念叨着,最后竟然哭了出来。

李夕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看着她一耸一耸的肩膀,吓了一跳。过了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在哭,蹬了蹬屁股下的转椅凑过来,拍着她的肩膀叹了口气,“那棵银杏树就真有那么重要吗?可是花卉基地要在龙山村建是势在必行了,我会找人帮你将那棵树好好地挖出来的,别哭了,乖……”

她捂着眼睛趴在桌子上,索性一抽一答地哭了个痛快,结果那杯“孝敬”李夕的星巴克全部倒进了她自己的肚子。下班的时候,李夕还请她吃了一杯哈根达斯,她红着眼睛一边舔着勺子,一边继续一抽一答,“李夕,你得给我介绍个男朋友,我的精神支柱已经没了,我要活下去就只能靠男人了。”

“好。”李夕为了安慰她,自然是满口答应。可是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咏声啊,你其实没必要这么乱七八糟地交男朋友,好女孩交男朋友的原则应该是宁缺毋滥,不是你这样来者不拒,是个男人你就肯跟人家交往。你到底是有多怕孤单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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