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来不及挂掉电话,拔腿就开跑,以至于我忽略了在我背后呼啸着停下来,又迅速启动的卡宴,以及几乎与他并行的BMW。
我跟着卫优澜的指示走,不敢差池分毫。我在奔跑的时候,感觉是在奔向世界剧终的点。但是我亦害怕,我怕她骗了我,也怕我见到了那个人,会说不出话,哪怕只是一句你好吗。
毕竟,事隔经年,我要以怎样的姿态和心情,来面对他才算得体?沉默,还是眼泪。
我跑到卫优澜口中的那个旧式居民楼,气喘吁吁,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影子,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被耍了一圈。我弯腰,手撑着腹部难过得要死,体育一直是我的硬伤,而我现在跑的路程,哪仅是八百米。
其实,我更多的是在难过,原来哪怕我站成一棵树,对他不离不弃的等待,却始终错过就是错过,结局离索就是离索。
我维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没有起身,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是陆轻舟惯有的语调。我没有理,我怕见他,我此刻怕见任何人,他们都会窥探到我最深的脆弱。我感觉眼睛出了很多汗,并且抑制不住地朝着地面的方向,直直坠落下去,形成几个椭圆形,混合着地面的灰尘,晕开。
最终,我支撑不了地蹲在地上,脑子里想起的,是之前卫优澜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字句。
她说夏平安,许灼会去坐牢,是因为你。
卫优澜没有很仔细的去重复发生的那些,我不知道的事,甚至刻意留白。而我也清楚,她不说,我问了也没用。可我就是那么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陆轻舟就这么看着我莫名其妙的行为,却始终没有走近,似乎要静默成一幅恬静的山水画,而我也在画中。
就在往事的碎片,如锋利镰刀般在切割我皮肤的时刻,我听见一个明快的女声很清脆地叫了句。
许灼!
我抬眼,仰望的姿态,看向站在我不远处,与我面对面的人。
眼前的男孩子,舍弃了曾经引以为傲的短碎流海,理了很利落的短寸,皮肤比记忆里的人更黑了许多,高高的,瘦瘦的,好像光是我的力量就能将之推倒。他没有一如既往的对我微笑,所以我看不出他究底改变了多少,我只能确定唯一没变的,是依旧那么爱穿衬衣,我钟爱的白色。像最初我们的相逢,他站在校门口,因为我的一字一句笑得肩膀抖动,衬衣一角随着他的动作儿翩翩起舞。
他右手提着垃圾袋,左手被一个短发的女孩子挽在胳膊里,两人并肩停留下来。我就这么狼狈的蹲在地上仰望着他,仿佛仰望一个我永远不能与之并行的天神,我甚至屏息静气,不敢有丝毫的惊扰。
许灼没有再走一步,夏日的阳光在头顶编织,我能清晰的看见他胸膛在微微起伏,一下一下,节奏缓慢,似一个婴儿正在安眠。我的心也跟着它一下一下的平静下来,消磨掉我之前的之前的燥豫。我们就这样两两相望,仿若一个梦境般虚无。
陆轻舟终于有所动作,他几步上前来,单手将我从地上拉起,力度传达到皮下骨头,疼,我却觉得无所谓。他拉着我往车的方向走,我没有反抗,一路走,一路盯着许灼不转眼。
他也看着我,我们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在做一场无声的告别。我不知道他的眼神里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我并不是在告别,我只是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决心要以正常的姿态和平稳的情绪出现在他面前,我想要告诉他的是。
许灼,我们来日方长。
34、战斗力和满血值。
对于我的抽风,陆轻舟没有询问太多,他只是很随意地将我丢回了公寓,然后半是警告地要我不要忘记现在的身份,再怎么样,我们之间还存在着合作关系。我很想回他一句,已经不需要合作了,但我发现这是特别典型的过河拆桥,于是最终我没有说出口,我还是决定陪他将要解决的麻烦解决掉,然后谁也不欠谁,这样良心上过得去。
毕竟,我利用了他,虽然,他还不知情。
见到许灼的那个晚上,我睡得特别踏实,因为在梦里,他终于停下了匆匆的脚步,他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惊喜地,清晰地叫我的名字,平安。我看见他手上的刺青,依然鲜明无比,然后我就这么笑醒了。之后我再睡不着,我跑到裴明珠的房间去骚扰她。我说怎么办啊,明天我就要去和他正式会面了,感觉比去时苑面试的时候还紧张。你说,我要穿什么去?成熟一点让他看见我成长之后的优雅小资,还是学生一点,让他回忆起我四年前的小清纯?!
裴明珠拿掉盖在脸上的枕头,一把朝我扔过来,声调里有着被我吵醒以后的暴躁和不耐烦。
你们只是四年不见,不是四十年!
语毕,她一把从床上坐起来,特别不理解地看着我说,我就奇了怪了夏小安,你那么想见的人终于见到了,怎么就没有当场冲上去逮住一顿啃呢?!我说我也想,但当时人多口杂啊。再说,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狼狈,如果我真的冲上去,绝对会去破坏美感!
其实,我知道我是不敢,有一种情意叫什么?近君情怯。尤其是上一秒,我以为我又错过他了,我以为我们此生再不会相见。
裴明珠依然不泄气继续问,我更奇了怪了,看见许灼和另一个女的手挽手,你怎么就不愤慨呢?!我故作风情万种地撩了撩中长的发回道,那是因为你低估了我在许灼心中的位置,以及我满血值的战斗力!裴明珠面瘫地看了我几眼,回了句好的,我等着看现在的你在他心中究竟什么位置,以及你的战斗力有多强。
结果第二天,我却没有按照计划的时间表去找许灼,因为,我头一晚太亢奋直到凌晨才睡着于是睡过了头,并且最终是被电话吵醒,屏幕上跳跃的两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其实也没多久,可就是让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我接完电话以后跳下床去洗漱,然后跑去踢开裴明珠的门,对着她鬼哭狼嚎,你怎么没有叫醒我!!!裴明珠很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试过,我很尽力。是的,我承认我睡死了真的是雷打不动,所以最终我无力的低了气焰,准备走,想了想又倒回来,轻轻对她说,甘蒙给我打了电话。
我看见裴明珠掌著门的手指僵硬了那么一小下,随即恢复正常,将自己的情绪全部武装好。
无所谓的,你们俩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我和她之间的一些纠葛,不想硬加诸在你身上,更不想逼你做出个什么选择。在我裴明珠的字典里,我同你的关系很简单,A就是A,C就是C,组在一起就是AC米兰,无条件地,它就必须是一个团队。哪怕中间多了一个B,它还是不会变。
因为那天,我已经很感动了。
我真是第一次听见感动这两个字从裴明珠嘴里书评出来,哪怕她年少时因为斗鱼红了眼眶的时刻,也没有说出这矫情的两个字。我一下有些无所适从,吐出一句明珠,你好有文化啊,你还知道AC米兰。她哼一声,这不是文化,是常识。随即很迅速的关上了门,甩我一个人在外边,里面传出闷闷的声音。
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魂斗罗!你不是有满血值的战斗力要给我看吗!
于是我对着门做了个鬼脸吼道。
你放心!等我会完甘蒙就去决战紫禁之巅!
约见的是星巴克,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这倒一点也不像她故意耍大牌迟到的风格,她坐的位置在很昏暗的角落,厚重的帘布将灯光几乎全部挡掉。我一去,故意调侃了一句缓和气氛。
我怎么觉得我们俩是来偷情苟合的啊。
甘蒙原本不知怎么先开口,听见我的话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停下搅拌咖啡的手,伸出她自诩的芊芊玉指来掐我的脸,满是兴奋。
真好,平安。
她没怎么改变,唯独发型,换了个粟色,长直的发变成了一头慵懒的大卷,更显女人风情。我说不要这样子,我爱的真的是男人。她终于完全放松下来,瞪了我一眼道。
是的。我知道,那个男人叫许灼。
说到这,我立马精神来了。
你知道吗,我找到他了。本来今天打算去会一会的,要不,你陪我去?!
我怎么好意思说,其实我有些发虚。我怕我们见了面找不到话说,我怕我一个人去,会直面那个残忍的词语,物是人非。
哪料甘蒙连考虑都没有,满口答应了下来。
我也好想看看,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小流氓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拿眼横她,自知说错话,她立马改口。
我是说,我好想看看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是否依旧俊朗……
后来甘蒙给我说,如果换做别人,就是翻出个大天来,让她这样难堪以后,她必定会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却唯独没有选择和我一刀两断。我说为什么呀,是不是我特有人格魅力的原因。她说不是,是因为那天,我誓死维护裴明珠的样子。
就因为我怎么都要维护裴明珠的样子,让她觉得特别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因为她确定,如果有一天,她和其他人发生了什么冲突,我也会不顾对错,始终相信她,始终站在她这一边,无条件。这是她一直想要拥有的友谊。
对此,我很是得意了许久,并且在陆轻舟说我愚义的时候,大声反驳。
你倒是想有个人来对你愚义,可惜没有!
那天,我和甘蒙再去到那栋居民楼的时候,率先见到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许灼,而是那天那个挽着许灼,与他并肩而战的女孩子。彼时,我站在那排旧式楼下,任甘蒙九牛二虎的要往楼上拉去。
我始终是怯场了的,那想见而不敢见这两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我紧张得口干舌燥。不停思虑着等会儿见到了,该怎样说那句开场白。壮烈一些,还是诙谐一点,还是坐着聊聊天,结果这所有的预想都没有应验。
在没有和那个女生接触的时候,我对她仅有的印象只是一头利落短发,比我高一点,偏瘦,其余并没有多大的特别。在我和甘蒙进行一场拉锯战的时候,她撒着人字拖,从有些暗的楼道里走出来,视线落在我身上几秒,然后定定的站在了我面前,很清脆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夏平安。
我从甘蒙手里将另一只手彻底挣脱出来,站直身,与她对视。虽然对裴明珠说得多么不以为意,但在心底,我不可抑制地将她当做了情敌,所以我高度戒备。她却友好伸出手,对着我笑了笑,右手上边的银色手链在我眼前晃啊晃,很是耀眼。之所以让我觉得耀眼,是因为上边的银色小吊坠,是四年前,我为许灼亲手挂上他那款诺基亚的。形状是一个咧着嘴笑的巫婆,长头发齐刘海,咧开的牙齿上镶嵌的是三颗小水钻。
她靠近了些,很不以为然的将我伸出了一半的手,轻轻握在手里自我介绍。
邓蕾。
看我没有反应,眼睛一直紧盯着她的手腕处,她才方放开我的手,又是一个轻笑。
你也觉得这吊坠特别?我从许灼那里厚着脸皮要来的。
闻言,我不自觉地冷笑了一下道,是挺不要脸的。
我那句话并没有想要隐藏,何况我们离得太近,邓蕾绝对能听见,但她却忽视了这样严重的挑衅,依然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与整体给人的礼貌感觉,不知为何,这总让我想起卫优澜。我听见她不以为然的说。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