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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北广语毕,我和裴明珠同时站了起来,我条件反射的回过头看了明珠一眼,她故意将视线转开,盯着雪白的墙面发呆,半晌才回过头来,眼神闪烁着对我破口大骂。

你还愣在这里干麻?等我用轿子抬你去啊?!

明珠的松口,让我突然感觉鼻子有些酸涩,但是还来不及回味她带给我的细微感动,北广已经拉着我一阵风的离开了。

7、我来了,又怎样。

我和北广赶到那个修车厂的时候,许灼已经不见了人影,那些平常跟在许灼后边的人也通通失了踪,只余下一个染了满头红发的小太妹,坐在属于许灼的位置上,大嚼口香糖。

那女的原本正嚼得起劲,一见我和北广出现,立马站起来,斜挑着眼睛说话。

哟,这真是稀客?

我知道她完全是冲着我来的,在那之前,我和她有过一些渊源。

我和许灼出双入对的第三天,就见过她,当时在她自我介绍完毕之后,我还对着许灼夸奖她的名字。

呀,小蝴蝶,一听就是天生让男人捧在手心里的尤物啊。

当然,我说出这番话没有考虑过违心与否,我只是想尽量的同许灼身边的所有人拉好关系,哪怕当时在我面前的是一堆屎,只要与许灼扯上关系,我大概都会拍手说那屎是属于天上的。

直到某天,我无意听见这厮在许灼面前把我批判得一文不值,末了还故作秋水伊人楚楚可怜的捎上一句,灼哥,我不介意当平安姐的替身。

当时我就愤怒了,小宇宙燃烧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裴明珠。在来的路上,我正好经过水果市场买了一把水果刀,所以我当时的姿态是,一手握电话一手拿刀子,然后气势汹汹的问电话里的人。

我该磨刀霍霍向猪羊,还是卧薪尝胆十年报仇?

裴明珠听了事情的经过,怒气比我还大。

傻X!她以为娶个外号叫小蝴蝶她就真的是小蝴蝶了啊?她要演斗鱼,也得有个豹哥的角色让她去献身啊!

听见裴明珠的话后,我一下就没忍住笑了场,结果声响太大,被许灼和小蝴蝶发现了,许灼一把提着我的领子将我拉出来,原先还想要质问我为什么要躲在背后偷听,但一瞟见我手里的水果刀,表情迅速转化为紧张。我很迅猛地捕捉到了许灼表情的变化,于是为了演好这出戏,我欲拒还迎的推拒了几下要靠近的许灼,随即转身,悲情无限的跑走了,余下背后许灼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远。

接着,我在一家冷饮店门口停了下来,走进去点了一杯西米露,等待许灼的电话轰炸,结果裴明珠率先打过来,她说夏平安,你采用了哪一套方案?有没有震撼到全场?!我很悠然自得地回,哪一套都没有用上,到头来还是苦肉计最管用啊。有没有震撼全场我不知道,反正该震的人都震到了……话一说完,许灼的短信就嘀嘀嘀响起来。

那天的结果是,许灼背着手,站在我家楼下面壁了半小时有余,我妈那时候正从市场买菜回来,吓得她一奔上楼就言辞令色的警告我这几天晚上不准出门,怕遇见楼下那个变态。

从此,我和小蝴蝶的敌我关系就很明确了,局势优劣也无须置疑。

大概是许灼打了招呼,自那,我和他一同出现的地方,方圆百里之类,再也见不到小蝴蝶的踪影。现在一看她又凭空冒了出来,我心里很有些莫名的惆怅,惆怅之余,仍不忘回瞪对方。

北广率先开口,他问小蝴蝶,老大是不是去赛车场地了?有没有提是在哪里?

闻言,小蝴蝶好笑的耸了耸肩,倒洋不土的说了一个英文单词,what?然后语带讽刺地道,连夏平安都不知道许灼的行踪,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可是那表情,明明是知道的,并且对我全身上下彰显出来的焦急幸灾乐祸。当然北广也看出来了,他和许灼的关系最好,所以关心不少过于我,听完小蝴蝶的话后,他粗声粗气地威胁。

你他妈欠揍是不是?!

语毕,还未等两人再有所反应,我已经迅速上前左右开工各自给了她两耳光,气势逼人。

欠揍就先揍了再说!难道还要征求她同意啊!

在外人看来,我这两耳光简直是一姐行为,殊不知裴明珠在现场的话,她一定会悄悄的移到我背后,默默的吐一句你手能不能别抖。

从小到大,我只扇过两个人的耳光,一个是许灼,为了他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个就是小蝴蝶,因为担心许灼的安危。以至于在我和小蝴蝶重归于好的后来,我还责怪许灼,我说都怪你,要不是你开启了我打耳光的先例,我怎么舍得伤害我们家蝴蝶啊……许灼用了很恶毒的眼光扫我一眼,女人,你敢再善变一点么!

回到当时,大概是我突然的出手将小蝴蝶打懵了,于是在我企图还要上前大声说话示威的时候,小蝴蝶以为我还要打她,满嘴流利回答出一个地名,十八梯!

十八梯,虽然名字里带了一个梯字,但那绝对是一条畅通无阻又曲里拐弯的柏油马路。一面是杂草丛生的平地,周围围了白色漆的旧式栏杆,另一面则是高耸的山,夹在中间的,便是十八梯公路。这里极少有车经过,除非高速路上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急于出城的人们才会该走这条道,因为弯太多,经常发生车祸。

我第一次坐摩托,是许灼刚刚修车厂的第二个月,夜晚时候,他私自将车厂收到的一辆重型机车开了出来,拉着我去兜了一圈。其实,对于这些没有挡风玻璃的交通工具,我一向是惧怕的,毫无安全感可言。可当许灼眼睛晶亮的望着我说,夏平安,现在就让你先尝下鲜,等我以后找了大钱,就用同样拉风的车把你娶回家。因为那个娶字,我脑子顿时发热,接着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后来,我坐在北广那辆一启动,满大街都听见呜声的车子后边,虽然忐忑无比,却没有一丝退避,也是因为我要去的方向尽头,有他。

到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去。

人很多,像所有电视剧里的情节,穿着露骨的呐喊小姐,吵闹着揣测输赢的人群,以及在视线底处不断闪现的火光。那个没有任何星子的夜晚,周围是一片黑茫茫,除了那些跳动的火光和嘈杂的人群在时刻提醒我,这是一个战场,而我喜欢的男孩,他在战场上。

我稍稍往里挤了挤,偏过头,视线去寻找熟悉的面庞,终于在人潮之中将他一眼望到。依然是棱角分明的脸,依然那么好看,明明只是隔了短短的一个月,我却恍惚与他相隔了世纪之久。我想,当时的自己定是被光把脑子晃出了问题。否则,我眼底的景致怎么不能固定,而他之前对我造成的伤痕,竟在那一刻被全全覆盖。

北广将车停在人群外围,拉了我要往许灼的方向走,我却在那一瞬间,甩开了他的手。

大概这一生,我也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么冷静过。我收起了所有的张牙舞爪,开始学会思考和沉寂。北广不知所以地回过头来,眼神很有些紧张,似乎怕我临阵反悔,在他焦急的目光中,我却很平静地对他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北广,若真要说,你比我了解许灼。如你所言,他怎么可能放下父亲不管?

所以我来了又怎样,我来了,这比赛依然势在必行。

8、因为年少,才敢如此轻狂。

许灼依然是惯常的衬衣,理了头发,发梢比之前短了许多,却显得利落。我一向自豪的,是许灼虽然人品家世各种不如意,但他始终和某些混迹于非主流领域的男生不同,他的衣服和牛仔裤,永远是简单的款式,且干干净净泛着白,靠近了,甚至能闻见熟悉的肥皂香。

当然,我说的这番话,很有特意为他加光环的嫌疑,可是,在我心中,他就如你们每个人心底的刺青爱人一样,永远胜过西施,或者貌比潘安。

彼时,许灼试了试摩托车的排气以及查看了各种性能,随后才一脚跨了上去,开始预热。在他侧过身子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那天的另一主角,传说中的陆二少。只是,对方已然戴上了头盔,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那辆银灰色的赛摩面前,侧耳去听旁边一个青年说话,所以我没能看见他的脸,只能依稀判定高矮胖瘦。

另外惹人眼的,就是他一身大红连体的专业赛车手服,腰侧和袖口间搭着一行白,胸前是各种我根本不能识别的标志,手腕处的银色手表在火光照耀下隐隐发着亮。

虽然我不懂得评判到底那个人的技术是好是坏,但明眼人一看那些标志,也已知道其实力。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许灼,他会输掉。论及逞凶斗恶,许灼绝对是好手,可当那些凶恶都已经毫无用武之地,我多么害怕。我并不是怕这样的结果会伤害到那个男孩子的自尊心,我只是怕如果他没有能救下许培,那他此后的每一天,大概都再笑不起来。

在人群中偷看许灼侧脸的时候,我的思维很奇异地想到了一个不该在那个场合里想到的问题,我在想,如果时光回到从前,我还会不会再一次对他情深不悔,彼此相恋?在问题对自己抛出的下一秒,那个呼之欲出的肯定答案,让我在瞬间发神经的笑了。

很明显的,北广从我这样莫名诡异的笑容感受到了惊悚,甚至忘了要说话。最后看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他索性不再同我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劝,直接火爆脾气的便冲了上去。结果当然是毫无疑问的,被许灼身后那些唯命是从没有主见的跟班拉了走。

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已经听得了一声响亮的哨响,视线不远处的两个人,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因为许灼的位置是在靠近山崖那侧,外边是陆家公子,所以我分不清许灼的眉目究竟是皱着抑或舒展的,只注意到他的姿态,微弯着腰,目光注视着漫长而遥远的前方,和对方一前一后的较量,带着凌厉,似乎是要冲破自己的命运,一切都无所谓,只要能逃出黑暗世界。

比赛总共是三圈,很简单的规则,谁先到达终点,谁就赢。第一圈的时候,许灼略占上风,那个富家公子居后大概30厘米。我的心突然落了一些下来,还好,那人仅仅是挂羊头卖狗肉,只装备齐全而已,技术含量不怎么高,许灼赢的机会很大。

只是,我从来想法都过于天真。

第二圈一开始,明显对方开始提速了,我正纳闷着,这人可真奇怪,人家比赛都是争取一开始就要占上风,他怎么是后坐劲呢!直到看见对方很熟练地拐过了一个急速转弯甚至没有一丝减速和打滑的迹象,我才反应过来。

第一圈,他竟是在记路。

全场几乎都是挺陆公子的人,所以当他在那个转弯口一个漂亮的反超后,人群终于开始彻底沸腾起来。见状,我原本的紧张却突然奇异的没有了,甚至感觉到一颗心在进行尘埃落定的仪式。

随后,在所有人都情绪混乱的时候,我兀自从人群中央,撤离到了十八梯一旁的空地上。

那里杂草丛生,险险有半个人高,却是隔岸观火的最好场地,并不易被人发觉。我刚刚蹲下身,简单清理了被我踩在脚下的草,便一刻也不敢忽视的盯着场地方向。

彼时,路程已经是第三圈的开端,裴明珠正好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我不想她跟着参合这些杂事分心复习,于是怎么也不松口,只道反正就是一个地方,具体地名我也不清楚的。语毕,明珠有好半晌没有说话,沉默得我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掉,拿下耳朵发现还在继续通话中,于是又试探着喂了一声,一阵河东狮吼便传进了我耳膜,震得头冒金星。

夏平安你个小贱人!你不一直说我的名字叫陪你死吗?!你到底知不知道陪你死是什么含义?!陪你死!就是当世界末日那一天,无论谁还剩下一个面包都会分对方一半!谁还有一口水也得吐半口在另一个人嘴里!哪怕我只要喝下了那一整口水就能避免枯竭!哪怕我只要吃下了一整个面包就能活下来!

我的理智被明珠这番话摧毁得溃不成军,我忽略了她竟然敢叫我小贱人,我忘记了要同她大战三百回,我甚至忘了要很文艺范儿的回答她。

明珠,其实我也很愿意,和你同生死,共进退。

可是,这句话我最终也没能说出来。因为,当许灼明显处于下风地尾随在那个人之后,当视线里那个红色身影越来越近,当他与那条白线的距离越加接近的时刻,我只对着电话里的人,用与她同样大的音量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话。

记得帮我带许灼去出家!

语毕,连电话都不要了,气势汹汹地冲到栏杆处,翻身便跨了出去,挡在了那人行车前方。

车子越来越近,车灯打在我眼脸上,晃得眼睛睁不开,我听见周围有人在呼救,有人在大骂叫我滚开,可是我的耳朵却选择性的聋了。我听不见任何,感受不到其他,哪怕是来自死亡的恐惧。

兴许是夜太黑,而许灼太想赢,以至于他根本未发觉,前方挡在那里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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