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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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无所遁形

  当晚,陆流云溜进香室偷偷顺走了黄纸符。次日清晨,青木老先生遍寻“珍宝”不着,自觉十分痛心,亲自打电话把杨似仙请到了家里,欲要再求一张杨师傅的“灵符”。

  这位迷信的日本小老头,前半辈子在日本信奉神道,后半辈子到了中国又痴迷于佛道,偶尔还对风水八卦心有研究。故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谓是个融会贯通的“杂家”。

  于是,杨似仙巧钻了这个空子,在这个中文夹生的半吊子面前卖弄了两句《易经》典故,叫青木老先生坐在一旁听着言之有理,当即对其刮目相看。

  自此,他逢人提起“杨师傅”必要一拍大腿连连说好,叫这个装模作样的神棍又在上流圈子里小小红了一把。

  不消多时,杨似仙人到了小洋楼,眼底倦意甚浓,一路迈着八字步哈欠连天地进了客厅。

  彼时,青木老先生打电话到沈家的时候,他本人尚在床上睡得正香,一睁眼看到沈京九站在床边慢悠悠地喊了他一句“杨兄”,当即抱着被子打了个哆嗦,大白天的愣生生被个大活人给吓得不轻。

  “哎呀,杨师傅来了啊,快请坐。”青木老先生看到他来,眉毛一挑,连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陆流云人在楼下的客房,侧着耳朵听到了动静,便佯装闲逛模样,故意走到客厅跟杨似仙“偶遇”。

  抬手欲跟青木老先生热络打招呼的杨似仙,目光扫向从角落里移步过来的陆流云,登时把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嘴里纳闷道,“哎,这不是陆……”

  陆流云快步上前,伸出手去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止住了杨似仙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言笑晏晏道,“原来这位就是杨师傅,久仰了。”

  “噢噢噢,久仰久仰。”杨似仙一语会意,向他连连点头。青木老先生把杨似仙请过来,本是巴望着他多给自己画两道镇宅灵符,眼见他跟陆流云聊上了,忙凑上去打岔道,“杨师傅啊,咱们先紧着正事吧。”

  杨似仙回头看到青木老先生讪讪的笑脸,一拍脑袋,不好意思道,“得,您先给准备纸笔着,我这就来。”

  青木老先生笑着答应了他一声,忙不迭跑到香室里拿朱砂跟毛笔去了。杨似仙见他走远了,抓紧了空档跟陆流云说话,“陆少爷,您不是……怎么会在这儿呢?”

  陆流云苦笑了一声,感觉这话无从说起,便拣了紧要的事情拜托他道,“杨先生,我现在困在日本人的手上出不去,想请你帮忙脱个身。”

  杨似仙看他出现得蹊跷,心中也有数,听到这话忙给应承了下来,把耳朵自觉竖到了陆流云的嘴边。陆流云压低了嗓子如是这般地指点了一通,杨似仙摩拳擦掌,站在那里听出了一身的干劲。

  末了,陆流云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对着杨似仙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周衡西如今的去向,便是想问也无从开口。杨似仙看他目光隐忧,走上前揣测着说道,“陆少爷,有个事我忘了跟您说,这周先生啊,现在就在沈家养伤呢。”

  “什么,真的吗?”陆流云听到这话不敢相信,一把攥住了杨似仙的肩膀,迫切追问道。

  “哎、哎哟。”杨似仙捂着肩膀往下补充道,“您别担心,养的挺好。要叫他知道您已经逃出来了,保准儿在床上乐得直翻跟头呢。”

  他为了叫陆流云宽心,故意把话说得带了些夸张的成分在里面。陆流云被杨似仙哄的安了心,脸上方才慢慢露出了笑容。他今在他人屋檐下,心中却早已忍不住开始惦念周衡西了。

  是时,屋子里传来青木老先生吆喝家仆搬桌扛椅的热闹动静,杨似仙冲他拱了拱手,嘴里担保道,“那就先这么着了,我按您说的去试试。”

  过了一会儿,青木老先生差人把香案搬过来了。杨似仙人在客厅里绕着桌子踱了一圈步,嗓子里微微喝出一声叹息,随后气定神闲地提起毛笔,在盛着朱砂的小金碟里轻轻蘸了两下,俯下身子在软纸上飞钩游捺。

  青木老先生正凑在旁边看得入神,忽听桌子在杨似仙的手下哐当乱响,盛着朱砂的小金碟骨碌一滚,把刚写完的纸符给洒了一波殷红。

  “杨、杨师傅……”青木老先生偏头一看,却见杨似仙的额头上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目不斜视地盯着毛笔尖,嘴里低低发出了一串含糊不清的音节,说是在念咒也差不许多。

  哐、哐、哐。

  桌子猛地一晃,轰隆一声砸在了他二人脚下。杨似仙很有预见性地向后一跳,偷偷把缠在桌腿上的金线塞回袖子里,故意在人前做出了一副面色凝重的愁模样。青木老先生捂着心口往旁边的椅子上一瘫,被他这番装神弄鬼给吓得不轻。

  “嗨、嗨,青木先生,您还好吧?”杨似仙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青木老先生颤巍巍地用手指着倒在地上的桌子,带着疑惧问道,“杨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杨似仙站在旁边掐指一算,转向青木老先生严肃应道,“青木先生,您这是家里出了险兆,需得解煞啊。”

  青木老先生一听这话,急了,紧紧上前叨住杨似仙道,“杨师傅,那这该如何解煞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法子吗倒也不难。”杨似仙背着双手,脚下步子一晃,抬头对青木老先生说道,“凡鬼煞之流讲气场,贵人之流讲排场,这活气压晦气嘛,就落在一个“冲”字上。冲喜冲财,笑口常开,要不怎么在唐明皇那会儿,动不动就来个法坛祭天祭地呢。”

  杨似仙伸手拍了拍椅子把儿,向他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青木先生,咱得办个大场面把这晦气杀它一杀!”

  青木老先生听了之后深以为然,人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面向杨似仙的态度十分虔诚,“大师,我这就去办。”

  杨似仙微微一笑,余光瞥向走到客厅角落里的陆流云,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轻点了一下头。

  青木老先生是个说办就办的急性子,等杨似仙一走就张罗起“排场”来了。解煞的“排场”定在千町酒店,他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是为了洗晦气,只做了一出别开生面的晚宴对亲朋好友进行邀请。

  到了那一天,青木老先生包下了千町酒店的酒会专场,到地的来宾团不算盛大,但是绝对隆重,符合设想之中“达官显贵”的标准,而三浦新久亦在被邀请的行列。陆流云人在场上看到三浦新久的背影,刻意走到偏角跟他错开。

  是时,沈京九端着酒杯在他面前一晃而过,陆流云看到此纨绔,连忙抬脚追了上去,一路绕到了门口,却见这厮靠在墙上等他,一双桃花眼笑得极为招摇。

  “陆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死纨绔,你怎么进来的?”陆流云抬手跟他碰了碰拳,嘴里笑骂道。

  “不巧,一位日本要人的孀居太太曾经跟我是老相熟,关系户嘛,当然是随进随出了。”沈京九挑了挑眉毛,靠在墙上不正不经道。

  陆流云双手插回兜里,不听沈京九这虚头巴脑的排遣,清了清嗓子,对他正色道,“这段日子,我们家周先生多亏你帮衬着,谢了兄弟。”

  “嗨,谢什么,你们家周先生现在大难不死,你就等着跟他必有后福吧。”沈京九不以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陆流云问道,“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陆流云抬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婉拒了他的邀请,“不了,一会儿还有安排。”

  沈京九听到这话也不硬留他,走到外面伸着脖子看了两眼,而后转回来对陆流云说道,“三浦新久现在正在大堂中央兜圈子呢,你出去的时候小心点。”

  陆流云点了点头,用手指着旁边的快速通道对沈京九说道,“放心吧,我往那边去,倒是你,别在这种场合跟他起冲突。”

  沈京九回望了三浦新久的背影一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陆流云还要再劝,被他连推带搡地送进了快速通道。

  陆流云前脚刚走,杨似仙跟在后面姗姗来迟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沈京九看他一脸菜色地捂着肚子直哼哼,靠过去问道,“吃了药还拉呢?”

  “可别提了,哎我这屁股,快被草纸给擦破了。”杨似仙把手撑在门边的装饰镜上叹了一口气,冷不丁地肚子疼了一抽抽,他胳膊一拐,把个装饰镜上的平镜面给撞出了一声闷响。

  沈京九抬手敲了敲装饰镜上黄铜雕花的边沿,忍不住纳闷道,“这玩意儿吧,门口左右两边一下各放俩,干嘛用的,臭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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